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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第一次被允許接觸人偶的時候,豐吉因過度喜悅,整整兩天沒睡。他打理了一段時間的人偶,隨後幫忙製作舞臺佈景,到成為黑衣一共花了四年時間。十八歲成為足使,二十歲負責一人操控的人偶,二十八歲爬上了左使的位置。技藝上乘,容易合作——身為主使的師兄和師父都對豐吉表示讚賞。即便受到誇獎也不驕傲,豐吉仍舊像一個被撿回來的消沉愚笨的小孩子一樣,只是完全地服從命令,磨鍊技藝。
但是,過去了太長時間,他仍然沒被允許擁有一顆自己的頭。不成為主使擁有一顆頭,就等於沒有真正地操縱人偶。腳也好手也好,都只不過是主使的附屬。腳就是腳,手就是手,靠它們並不能完成演繹。揣測主使的心思,窺探他的意圖,觀察他的動作,成為他的手和腳,僅此而已。
但是豐吉並沒有怨言,他本就不是會因這種事而抱怨的性格。只不過,他有著想擁有一顆頭的強烈願望。擁有一顆頭,操縱人偶,由此扭轉虛實。豐吉偏執地認為,只有這樣自己才能真正地成為一個人。可那還很遙遠。自己還遠遠無法成為一個人,豐吉一直這樣認為。那是……對了,是《假名手本忠臣藏》的時候。一代藤本豐二郎是鹽谷判官,一代米倉巳之吉是高師直。由於出場劇目不同,豐吉時隔很久又得以坐在觀眾席觀看。這出戏他看了很多次,雖然不是主使但也參演過很多次,可是,他還是震驚了。可憎卻又充滿威嚴的師直的演技是那麼厚重,而師父飾演的判官的表情又是那麼豐富。
人形使在表演,被他們操縱的人偶卻早已超出了表演的範疇。舞臺上展現的是真真正正的愛恨情仇,人偶之間相互憎恨、咒罵、爭鬥,它們真的有了靈魂,而進行表演的人形使卻消失在真實的舞臺上。
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在那裡。
“逼真的演技——世人常這樣形容。”豐二郎說道,“逼真,這在世人看來是褒義,但既然說逼真,那就代表並不是真,是吧?”
是。林藏回答。
“剛才,小右衛門先生也說過,相似的東西和真品並不一樣。既然是相似,那就意味著並不是同一個東西。表演也是一樣。所謂逼真,意味著極為接近真實,卻並不是真實本身。八年前的那場戲,並不是逼真,而是真實。”
“您的意思是……真情實感?”
“真情實感……算是吧。”
判官的遺憾,師直的可憎。“舞臺上的人偶,以人偶的形態真實地活著,所以……”
“才有了人偶之爭?”林藏一邊倒茶一邊說道,“我不大懂,那場所謂的人偶之爭,是人偶擅自相互爭鬥嗎?”
“擅自……”
“人們不是常說嗎,製作精湛的人偶即便沒人操縱也能憑藉自身意志活動。剛才那個女人偶不也像會動似的嘛。還有怪談傳說呢,說夜裡若是走進擺放著人偶的樂屋,一定會發生怪事,我可是被嚇得夠嗆。不過,說到底其實都不值得相信……”
那是假的。豐二郎這樣說道。
“假的?”
“人偶有著人的形態,是刻意按照人的模樣製作的,又整齊地排列在一片漆黑之中。你去那種地方瞧瞧看,任誰都會害怕。僅此而已。”
“是這樣嗎?”
當然。“嗯,對於實際操縱人偶的人來說,那只是道具,只是個物件。物件當然不會擅自行動。”
那是自然。林藏附和道。
“反正,至少我是這樣認為。人偶沒有生命,因此沒有意志,沒有意志的東西不會擅自活動。”
那麼人偶之爭又是怎麼回事?林藏問道。“難道都是誤會?或者是像這次的事情一樣有人惡作劇?”
“不是。”
“但他們不是不會動嗎?”
“會動。”
“啊?”
我們會讓他們動。豐二郎說道。
“別逗我啦。要是拿手擺弄,那酒瓶和草鞋也可以動啊。”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你看,人偶是一具軀體。不,人偶只有軀體。真要說的話,他們就跟屍體一樣。屍體不就是沒了靈魂的軀體嗎?”
“屍體是死的嘛。”林藏微微笑道。
“只要魂魄還在,人就不會變成屍體,有魂魄就代表人還活著。我覺得,人偶也一樣。我們這些人形使就是人偶的靈魂,是他們的心,是命。在舞臺上看不見我們,是因為我們並不在舞臺上。即便因為操控人偶而現出了全身,但觀眾看不見我們,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因為我們是人偶的靈魂。”只要有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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