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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大損了她生時的白淨端莊。
他們兄弟自小雖然時常鬥氣,但真正反目,正是哥哥娶了這個婦人之後。郭沉那時雖已經募入內殿值,做了御前親兵,但一直跟著哥哥過活。這個嫂嫂似乎一開始便不喜歡郭沉,卻又從來不明說。郭沉也有些看不慣她那冷傲樣兒。兩人極少言語,哥哥夾在中間,也是百般不順意。他也曾想過搬出去另住,但心裡始終氣不過,我是我哥哥的弟弟,我吃的住的,都是哥哥的,不能平白便宜了你。於是,他便硬是住了三年多。
直到有一天,哥哥到他房裡,坐下來鄭重其事跟他說:“你已經長大成人,該自己成家了。你嫂嫂相中了步軍萬捷營一位都指揮使的女兒……”他聽到這裡,“騰”地站起身,收拾起衣裳被褥,打了個卷兒,就離開了哥哥家。去外面賃了一間房住,住址也不告訴哥哥。哥哥來班值裡尋他,他也總是避開不見。
他自己託媒人相看了許多女子,卻始終沒有高過嫂嫂說的那個,直到尋見一位馬軍都指揮使的妹妹,人才樣貌都不差,他才應允了婚事。成親之後,他才帶著新娘子去拜見兄嫂。哥哥自然喜出望外,嫂嫂卻仍舊冷淡淡的。他娶的這位妻子也是個硬性子,當天就和嫂嫂鬥起氣來,兩家人不歡而散。之後兩三年,兩妯娌只要見面,總要生出些是非來。怨氣越積越深,他們兩兄弟也跟著有了嫌隙,不時發生口角,最後竟對罵了一場,兩家人從此再不相見。
然而,此刻回過頭去看,這麼多年的是非恩怨,郭沉竟已想不起究竟發生了哪些要不得的事,能讓他們兄弟冰火一般無法相容。能說得出口、擺得到桌上的,更是一樁都找不出。然而,至親之人仇起來,竟比仇人更痛也更絕。
他唯一能記得清的,只有哥哥自小說過無數回的那句“這輩子再不想見你!”
望著地上哥哥蒙著白布的屍身,想起哥哥當年說這話時的神情。哥哥說這話時,雖然氣極,卻從未當真過。而他自己,從來都沒顧忌過這話真不真。如今,這話真的成了真。
他心裡一陣揪痛,忽然感到漫天的孤單與傷悲,如同被舉世遺棄了一般。他再忍不住,猛地跪倒哥哥屍身旁,放聲哭了起來。
許多年沒哭過了,喉管像是枯了許多年的泉洞,又幹又澀。每哭一聲,都像有石塊滾過喉嚨,能磨刮出血來。
丁豆娘跛著腳趕到了新鄭門外的蓮花樓。
蓮花樓雖不算正店,但建在金明池畔、板橋東,樓後引了金明池水,開了一大片蓮池,頗有些風亭花榭景緻。是河東、陝西五路官員的別館,官員出任,常在這裡餞行。丁豆娘剛剛懷孕那年春天,正好趕上皇家三年一次的郊祀大禮,照例要遍賞三軍。她丈夫韋植得了三十貫賞錢,心裡歡喜,格外揮霍了一回,租了輛車,帶她來金明池賞春。兩口兒玩累了,正好經過蓮花樓,她丈夫說,常聽這蓮花樓酒菜全是江南風味,極精緻,咱們也去領略一回。
兩口兒進去,揀了個臨池的座兒,要了幾樣從沒吃過的風味菜餚,菜名丁豆娘至今都記得,三樣主菜,花炊鵪子、荔枝白腰子、鴛鴦炸肚;兩樣下酒果菜,春藕和水紅姜,還要了一瓶私釀的雪醅酒。他家盛菜都是用琉璃淺稜的碧碗。窗外柳池清風,桌前碧碗佳餚,兩口兒不時相視一笑,那精貴風情,丁豆娘生平只領略過這一回,到死恐怕都會記得,都會懷念。
然而,今天再來這裡,想起當日,她卻一陣傷嘆。那時,贊兒還在自己肚子裡,都還沒成形。若那時沒有生下來,該多好。她望著那秀秀巧巧的蓮花樓,傷了一會兒神,猛然想起莊夫人的話,“你是做孃的?”她慌忙收回神,罵自己,想這些沒用的做什麼?贊兒早就生了下來,如今正哭著喚娘呢。
她低頭瞅了瞅自己一身舊衣破鞋,忙伸手拍了拍灰,抿了抿鬢髮,而後忍著腳疼走了進去。一位酒樓大伯候在門邊,見她進來,先上下急掃了一眼,隨後板著臉攔住了她:“大嫂,你要做什麼?”
“這位兄弟,我來打問件事。”
“這裡不是菜市。”
“好兄弟,我要打問的事,牽扯著幾條性命,就耽擱你一小會兒,咱們到門外頭去說?”
那大伯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她走到了門邊:“啥事?”
“我是要問虎翼營都指揮使郭深的娘子,姓莊。”
“我家每天進出多少官人,一個小小都指揮使誰記得?更莫說是他娘子。”
“我說的這兩口兒都已經死了,一個被殺,一個自殺,他們的孩子也被食兒魔擄走了。好兄弟,求你仔細想想,二月二十八那天,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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