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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時候沒戴上眼睛和口罩,王春山忙把雨傘撐起來,低著頭沿著臺階往上走。在和對方交錯而過的時候,他還往旁邊讓了讓。又往上走了兩步,王春山忽然覺得不對,他低頭,看到自己胸部凸出了一個暗紅色的金屬物。
一截染血的刀尖。
劇烈的疼痛從胸口迅速瀰漫了整個身體,王春山掙扎著向前撲倒,那把刀順勢從他背後被拔了出去,順手丟在一邊。金屬落地的“哐啷”聲驚醒了痛苦中的男人,他手肘撐著臺階,用力地轉頭去看對方到底是什麼人。
一件染血的雨衣被扔了下來,蓋住了他整個上半身。他只聽到依然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從容離去,連頻率都跟來的時候一模一樣,落地的腳步,沒有輕一分,也沒有重一分。
……
“職業的。”程旭光蹲在屍體旁邊,神色略帶讚歎。他指著背後的傷口對眾人解說:“看看這裡,精準地避開了所有骨骼,從間隙中間毫不猶豫地刺入,胸膜被穿透,裂口直接與胸膜腔相通。這樣他吸氣的時候空氣從裂口進入胸膜腔,呼氣的時候因為活瓣關閉導致空氣排不出去,導致腔內的壓力不斷升高,壓迫肺部使之萎陷……嘖嘖嘖,這傢伙死的時候肯定很痛苦。”
剛剛休假半天又被叫過來的歐陽睿揉揉眉心,問:“死者是什麼身份查清楚了嗎?”
“要不怎麼值得專門把你喊過來?”江泉遞過來一沓資料,說:“看看吧,你肯定很吃驚。”
歐陽睿很不滿,他的語氣太輕鬆,一點兒都沒有面對一樁人命案的沉重。這樣的態度使人覺得輕浮。
江泉聳了聳肩。一個人渣從此不能危害社會了,他沒有拍手叫好已經是很剋制了好嗎?
歐陽睿開啟資料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喃喃地說:“失控了……”
“什麼?”江泉沒聽清。
歐陽睿臉色嚴肅,沒再說話。沒有證據,但他有一種感覺——他最擔心的事,已經發生了。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能握在私人的手中。
個人的好惡和道德準則,不能凌駕於整個社會的規則秩序之上。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歐陽睿想,不管這件事是那個神秘人或者組織親自出手,還是收到簡訊的人自己做出的判斷,警方都必須更加有針對性地採取行動了。
……
金陽家離學校很近,經常在休息日的時候約了幾個同學在學校球場上踢球。天氣不好的時候就在學校體育館的室內籃球場打籃球。這種有益身心的體育活動比很多同年齡的二代子弟上網飆車吸毒泡吧顯得健康多了,金陽父母都非常支援他的這個愛好。
只是像金陽父母一樣開明的家長是很少的,或者說,普通的家庭沒有條件像他們一樣對孩子的成績這麼灑脫。臨近期末考試,能出現在球場上的小夥伴越來越少了,不過人數不夠,熱情來湊,哪怕只有五六個人他們也能玩得很高興。金陽剛進了一球被隊友圍著歡呼,就看到一個本來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人正坐在看臺上。
金陽跟朋友們打了聲招呼,一邊擦著臉上的汗,一邊順手拿了兩瓶水走上看臺,坐在容遠旁,將一瓶水擱在他手旁,問:“真難得。你今天怎麼有興致過來?”
容遠看著下面踢球踢得熱火朝天的一幫人,說:“看看人間的真善美……洗洗眼睛。”
金陽臉上寫著問號。
容遠嘆了口氣,很真誠地說:“陽陽,我發現……我真的不是一個好人。”他的語氣聽上去有淡淡的遺憾,但卻最終很從容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金陽被他煞有介事的樣子逗樂了,哈地一聲笑出來:“原來你是來思考人生的……話說是什麼啟發了你?”金陽說著話,擰開水瓶,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
容遠沒有回答,而將他放在身邊的水瓶握在手中,輕輕搖了搖,水在晃,他的手卻很穩,沒有一絲顫抖。
今天清晨,這雙手結束了一個人的生命。刀鋒刺入血肉之軀的感覺他記得非常清楚,那個人在地上掙扎時痛苦的喘氣和呻吟聲他也聽得明明白白,但他沒有猶豫,沒有停頓,沒有憐憫,也沒有傳說中惡心嘔吐的感覺。就像拂去衣服上的灰塵一樣,太平常了,以致於不能讓人的心緒生起半分波瀾。
他非常平靜,平靜得心如止水。
金陽放下水瓶,想了想,突然攬住容遠的肩膀說:“算了,我三思了一下,一世人,兩兄弟,不管你是好人還是壞蛋,哥哥這輩子總會罩著你的——誰讓你比我小一個月零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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