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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凜然道:“我李斯原是上蔡(今屬河南駐馬店)布衣,皇上之所以把我拔為丞相,封為通侯,讓我子孫也獲得高位厚祿,就是要把國之安危託付給我,我怎能有負於皇上?忠臣不避死,孝子不憚勞;為人臣者,只能恪守職責。請您不要再說了,以免我李斯因此而獲罪。”
如果李斯到此為止,那麼對他和對秦帝國也都幸莫大焉,可惜,這位元老重臣也未能擺脫趙高的圈套。
第三十章火山口上的末日狂歡(1)
趙高接著攻心:“自古聖人無常道,無非是能見微知著、順應時勢而已。當今天下權柄,全在胡亥手中,我也只能順著胡亥的意思來。政治這東西,以外製中,那就是惑亂天下;以下制上,那就是亂臣賊子。您總不至於願意做亂臣賊子吧?其實呢,秋霜降,草木落;春冰融,萬物蘇。這就是物有本末,事有始終,您要是知道這先後因果,那就離道不遠了。請您儘早決斷吧。”
李斯是法家,講究的是用狠辣手段達到實際效果,也可說是一個實用主義者。趙高的攻心,恰恰用的就是實用主義邏輯。李斯漸漸地守不住底線了,但仍在做內心的苦苦掙扎:“往事可鑑,過去晉易太子,三世不安;齊桓公與兄弟公子糾爭位,公子糾身死受戮;紂王殺親戚比干,不聽忠諫,社稷傾危,都城變為廢墟;這三件事都是逆天理之事,直鬧得國破家亡、宗廟絕祀。我李斯還是個人啊,怎能參與這大逆之謀?”
趙高聽出李斯已經有所動搖,就赤裸裸地威脅說:“自古上下同心,事可必成;內外合一,絕無差錯。您要是能聽我的計謀,可保長久為通侯,世代榮華,壽比王子喬、赤松子,智如孔子、墨子。如果舍此不從,必殃及子孫,我實在為您寒心啊。凡是善於處世者,可因禍得福,請您自己掂量吧。”
李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趙高已經與胡亥串通好,如果不從,厄運立見;但違心從之,又覺不忍,於是仰天長嘆,流著淚道:“生不逢時,偏遭亂世。既不能以死盡忠,又何以安託此身?”
在這決定國家命運的關鍵時刻,李斯終以一念之差,放棄了原則。他之所以退讓,是出於恐懼,可是他就沒有想到,如果堅持原則,那麼秦始皇餘威尚在,仍在執行中的國家中央機構就是他的後盾,一個宦官趙高、一個普通的公子,很難與他這位百官之首抗衡。而一旦屈服,加入了陰謀集團,他的地位立刻降到趙高之下,且完全被趙高所控制,原有的丞相權威如同虛設,今後的不可預見性就更大。
李斯是出於私利而跳了火坑,這也算是他謀害韓非的報應吧。凡是過於急功近利的,最終不一定有好結局,這規律於政治家、於普通人都是一樣的。
趙高成功實施了篡權的第二步,便興沖沖去向胡亥彙報,一開口就改了稱呼:“我奉太子明令,去向丞相傳達,丞相豈敢不遵?”
胡亥一夜之間成了準皇帝,大喜過望,立刻召李斯來,三個人密謀了一番。
在權力接替的非常時期,胡亥、李斯、趙高拋開法定程式和公開機制,非法結成了“三人幫”,開始扭轉帝國的命運了。
趙高開始篡權的第三步,他與李斯合謀,毀掉始皇帝寫給公子扶蘇的遺詔,對外詐稱李斯親受始皇帝遺命,立公子胡亥為太子。然後,另外偽造了一封始皇帝寫給扶蘇的信,給扶蘇與蒙恬安上了幾宗罪,賜他們兩人死。
偽造的遺詔說:“扶蘇與監軍蒙恬率師十萬屯邊,十多年了,不能前進一步,士卒消耗卻很多,可說是無尺寸之功。不僅如此,扶蘇反而還數次上書,誹謗我之所為,因為沒能卸職回咸陽做太子,而日夜怨恨。扶蘇這樣子,是作為兒子的不孝,現賜給劍以自裁。將軍蒙恬與扶蘇駐外,對扶蘇的行為不加糾正,明知其謀,卻不及時彙報,是作為臣子的不忠,現賜死。兵權交給裨將王離(王翦之孫)。”
接班的問題,就這樣完全變了樣子。兵權的問題,順帶也就解決了。
這就看出趙高拉攏李斯的必要性了。趙高扶植胡亥上臺這件事,太過離奇,帝國的任何官員都可能會提出疑問。而李斯是帝國最高行政官,如果謊稱是李斯親耳聽始皇帝說的,事情才具有可信性。趙高這是在拿死人壓活人。
在這場陰謀戲裡,趙高要磨米,李斯就是拉磨的驢;趙高要過河,李斯就是臨時搭建的橋。
政治陰謀,一切取決於利益。趙高可以在君王剛剛嚥氣之際,就違背君王的旨意,他對李斯怎麼可能抱有一絲慈悲?
可惜,李斯竟一點也意識不到這危險處境。
偽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