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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衣微微一怔,只覺一束月光落下來,照徹自己心底,將那所有隱憂驅散,令一切光明而圓融。他比誰都明白沈夜是個怎樣的男人,百年中日夜相伴,親眼所見,親身所歷:沈夜遭遇了什麼,揹負了什麼——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的流月城大祭司,將性命與名譽都交給了民族渺茫的希望,當烈山部這艘巨輪順利出港時,他卻未能功成身退,而是為償還那些不得不染上的鮮血,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若非天地間那一線機緣,如今哪裡還有沈夜?
話說回來,正因這百年間的風刀霜劍,黑暗血途,沉重壓抑的命運才一步步將沈夜雕琢成今日模樣,不論沈夜自己喜不喜歡如今的他,他都始終是這樣的沈夜:高天孤月,冷肅深沉,自負而雍容,嚴苛而獨斷。
在沈夜那裡,向來只有權衡,沒有委屈;只有決斷,沒有協商,即便他偶爾表露出的讓步與退卻,也僅僅是不得不為之的暫時妥協,背後往往都藏著更大的目標。
沈夜,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直爽少年,而是心機百轉,手段酷烈的權謀家。
這樣的男人,如何與人分擔甘苦,共享生命?對這樣的男人,絕大多數人唯恐避之不及,或畏他,或厭他,或憎他,或者……又不切實際地去迷戀他,幻想他有些許隱藏的溫柔,並會一一降落到自己身上來。
痴惘罷了。
幻想永遠無法捕獲沈夜,唯有同他站在一樣的高度,歷經同樣的波折,瞭解他全部是非對錯,並心無芥蒂地去正確看待的人,才能夠走進他歷盡千帆的靈魂深處,與他的存在熔鑄在一起。
此刻,謝衣知道,自己已成了那個人。
那一句話,便是沈夜此生最大最重的承諾,也是他歷經生死後唯一能夠給予自己的東西——日後多聽你的。簡簡單單幾個字,不僅關乎情感,更是發自內心的尊重。他那般自負的人,被百年黑暗淬鍊成那樣的人,如今竟肯多聽自己,遵從自己的意見,可見是已將自己視作了世間唯一不離不棄,靈魂相許,甚至……甚至可算是他心底唯一至寶的存在了。
一句話,許下此生,許了情感,許了尊嚴。
謝衣伸手摟住他,埋首在他頸窩裡,輕輕蹭了蹭,恍如少年時分。
這份改變,這份情意,對沈夜來講實在太重,太難……
謝衣閉上眼,嗅著沈夜身上陳靜深邃的氣息,只覺胸中如浪濤翻滾,激盪而來的都是感動與珍惜,同時,又有絲絲心疼夾在這些情緒裡,共同匯流成讓人看不分明,卻倍加真實的顏色……
該如何回應?
他問自己。
說不開心,不得意是假話,但此刻他絕不會得意忘形,更不會藉著沈夜低頭的剎那耀武揚威,他甚至有些捨不得沈夜那樣講,彷彿會折了那人不容侵犯的尊嚴與驕傲。
唉,對自己太好,竟也讓人為難……謝衣腦中盪悠悠的,淨是過去百餘年的歲月,一天天,一月月,皆入觀花走馬,紛至沓來。忽然,他靈機一動,乾脆變作當日初七的神色,靠在沈夜肩頭上,忽而一笑,反問道:“哪有主人多聽屬下的道理?”
這話本是戲謔,並無他意,聽在沈夜耳中卻是一愣。自醒來後,謝衣便不曾以初七自居,也不喚自己主人,本以為他是不喜那般稱呼,畢竟有主僕之意,興許會將他顯得低了,因此也不強求。誰知此刻,在如此花好月圓,情意悠長之刻,他竟主動提到屬下與主人,可見並未介懷。
那百年雖未曾苛待他,然而抹去記憶也好,改名字從頭調教也好,的確也並非人人都能接受……而今謝衣竟可拿來調侃,當真是個驚喜。
他不由得微微一笑,將謝衣摟緊,低聲問:“不恨我迫你?”
“這話從何說起……主人何時逼迫過屬下?”謝衣似突然起了玩心,用那無比正經的語氣,在沈夜臉頰邊輕聲道:“主人的喜怒,便是我的喜怒,主人的願望,便是我的願望。”
“你……”沈夜一怔,忽然驚覺——這謝衣,明知兩人已不同於往日,還要如此挑逗,定是在報自己白日裡逼他念那“江海寸心”的仇。不由得彎起嘴角,冷哼一聲,半是佯怒,半是喜悅。目光流轉間,但見謝衣瞳孔上光華瑩潤,情韻迢遞,似當年初入師門的真誠,似成年的溫潤,似百年中的痴戀追隨,當真有千種風情,萬般繾綣。加之那優美柔韌的唇上似還映著瀲灩的水光,呵氣間酒香縈繞,當真令人心動心折,心蕩神馳。
呵,謝衣,初七……
忽而一笑,沈夜再度輕哼一聲,伸手握住他下頜,低頭便往謝衣唇上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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