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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活。名字在這裡被
簡化成了最簡單的符號,大家彼此之間只稱呼外號,
沒人在乎你曾經的社會標籤,除非你刻意傾訴,不然
也沒人刻意關心你的過往。
起初,不同圈子的人彼此是不太熱衷交際的,基
本是各玩各的,見了面只是笑笑打個招呼,然後各曬
各的太陽,各發各的呆。
十年前的大昭寺門前是個讓人忍不住去發呆的地
方,那時的陽光是可以用來直接呼吸的。受想行識、
眼耳口鼻舌身意全部被重啟置於絢爛的陽光下,誦經
聲喃喃不絕,此起彼伏磕長頭的人們近在咫尺,煨桑
的煙亦近在咫尺,看到的,嗅到的,聽到的……不自
覺地就讓人沉默沉靜深思。
我愛那時的大昭寺,沒那麼多所謂的揹包客,沒
那麼多咔嚓咔嚓的單反,沒那麼多獵奇的表情。有的
是散落在廣場不同角落的呼吸緩慢的一粒粒靈魂。我
們靠著牆,相互依偎著,斜歪著躺著。有時也把自己
擺成一個大字,永遠滾燙的大理石地面,烙餅一樣烙
著我的大腿、我的後背、我的後腦勺,我蒼白匱乏的
青春年月。
那時大昭寺旁偶爾還會走來一隻放生羊。它墜著
紅布條兒,慢條斯理地隨著人們轉經,偶爾路過我們
的身旁,偶爾彼此淡定地側目凝視一會兒。聽說八角
街歷史上放生羊的數量一度不少,但我只趕上了尾
聲,只見過兩回。我不確定那是不是同一只羊,陽光
把羊毛刷洗出透明的邊緣,那隻羊簡直是籠罩著光
環。它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好一會兒,看得我毛骨悚
然。那羊不怕人,也不叫,比狗還通人性。
那次以後大昭寺旁的放生羊絕跡,有個上一代
的“拉漂”大姐和我說:“拉薩的一個時代快結束了。”
這句話到2007 年火車開通時我才覺得自己明白
了。但到2008 年3 月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真心明白了。
現在是2013 年了,我發現我其實早就徹底明白
了。十年前,最後那隻放生羊盯著我往死裡看的時
候,我其實就已經明白了。……
陌生人請給我一支“蘭州”
成子天生一副愛折騰的脾性,他出現在大昭寺門
前後,像條泥鰍一樣三兩下就拱開了原有的局面。他
很迅速地把四五撥不同流派的人攪和在了一起。成子
喜歡用一種奇怪的語氣和人講話,一種介於親和力和
討人厭之間的語氣。
我記得他搭訕的第一句話:“你有火機沒?”
我說,我沒有。
他又問:“那你有煙沒?”
我說,我沒有。
他哈哈笑著拍我肩膀說:“太好了!那我請你抽
一根‘蘭州’。”
他掏出一根皺皺巴巴的煙,直接塞進了我嘴裡。
很多年後,我聽宋冬野唱歌,他唱:鼓樓的夜
晚時間匆匆,陌生的人,請給我一支蘭州……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拉薩那個季節晚上九點才天黑,成子當年請我抽
煙的時候是陽光明媚的晚八點,我們坐在大昭寺廣場
溫熱的地磚上,彼此是彼此的陌生人。
一根菸抽完後,我們依舊是陌生人,帶點兒莫名
溫度的陌生人。
除了拉薩,我再沒在這個世界上別的角落,以這
種方式遇到過這樣的陌生人。
成子慢慢變成了那個時期曬太陽的人裡的交際
花,那扇牆慢慢變成了一個半固定的沙龍,沉默的人
們以他為軸心,開始彼此開口聊天。聊天人數逐漸增
長,由起初幾個小圈子拓展到部分廝混拉薩的窮老
外,乃至部分操著半生不熟普通話的安多喇嘛。後
來,慢慢演變成了大家每天輪流從幸福甜茶館打一暖
瓶八磅甜茶,大家邊喝邊聊。再後來,幾個女生固定
每天從雪域餐廳帶兩塊酸奶蛋糕來,大家邊喝茶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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