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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竹棚內,灰塵一片,零亂不堪。盼盼站在門口,看了看,轉身下山。
一輛舊汽車的駕駛室裡,金達萊蜷在座椅上睡著。她的頭前,有一個裝著些剩飯的小鐵桶。
大碾子等終於穿上了參戰人員穿的那種鄰國軍服。他們很正規地出操,十分出色的射擊,時時弄得兵們目瞪口呆。沒幾天,大碾子等成了“教官”,指點著兵們:“天天讀”時,司馬童拿著“紅寶書”口若懸河;晚會上,喬喬在跳“造反有理”的舞蹈,兵們學得如痴如醉:水泥案前,吳文寬虛心向丁丁求教乒乓技藝……
周天品與通訊員站在操場邊上,看著大碾子等人為兵們表演“謝家拳”,滿臉欣賞。
通訊員:“這哪是新兵呀,除了鍾小鷗,這四個起碼是排長以上水平。”
周天品:“天上掉下來四個寶貝蛋兒。”
通訊員:“當炮兵怪可惜的,他們純粹是當步兵的料。”
周天品若有所思:“這種拳我好像在哪見過……”
“周天品,你好大膽子!”背後傳來一聲斷喝,周天品回頭一看,是與他年齡相仿的團政委。
“政委……”
團政委看著操場,故作嚴重地說:“你是招來一支專業武鬥隊啊!”
周天品與團政委走進掩蔽所,通訊員倒完水退出去,隨手關好門。團政委看著門一關,馬上放下架子,將卷好的煙笑眯眯地遞給周天品:“老周,國內帶來的,地道的河南黃金葉。”周天品大咧咧地接過來。團政委立即為其點上火。
周天品:“你是專門為他們來的?”
團政委:“紅衛兵,你想留也留不住,國務院有專門批示。但這次我主要不是為這事。”
周天品:“什麼事?”
團政委沉默地為自己也卷好一支菸後,衝著桌上的那個記者照片看了一眼:“為她的事。”
周天品“呼”地從床沿上站起來,喝道:“你們有完沒完了!她又怎麼著誰了?!”
團政委:“你小聲點兒,我的老連長。五七年你老婆打成右派,不就是組織叫你離,你不離,還大叫大嚷地喊屈,才從副團長降下來的嗎?當年我這個你手下的副指導員,如今團政委都幹了三年了。吃一塹要長一智。”
周天品洩氣地坐下來。
團政委:“其實也沒什麼新的問題,只是文化大革命嘛,歷史問題被重新審查……有個情況你是知道的,出國參戰部隊的政審很嚴,過去是看你有個‘戰鬥英雄’的老本,可現在,老將、老帥都照樣……上級也是為你好……有樣東西你看一下,千萬別發火。”
周天品接過團政委遞過來的一封信和一張表——離婚申請書。而且那上面已有簽字:夏曄星。周天品甩了煙,“霍”地立起:“你們找她啦?!”
團政委:“我求求你,千萬別喊,千萬別喊,不給我留面子,還要考慮這事的影響吧?”
周天品忍了又忍,咬牙道:“再降我一級吧。”
團政委:“這回不是降不降級的問題,如果你再不簽字,就可能……安排你立即回國,做轉業處理了。”
周天品一屁股坐下來。沉默良久,他把表鄭重地還給團政委:“隨便吧。”
夜,周天品靠在一門炮上,雙目緊閉。他的眼前出現的是夏曄星簽字時淚如雨下的情景……周天品緊閉的眼角冒出兩粒碩大的淚珠,在月下閃著亮光。
第二日,防空炮戰。
這次戰鬥異常慘烈,陣地頻頻遭到敵機導彈的襲擊,火海一片。
“什麼?百鳥舌導彈,專門對付我們雷達自控高炮的?媽的,我說的呢!”掩蔽所,周天品接著電話,“……是,是……保住那幾個紅衛兵……”
陣地上,戰士們紛紛陣亡。大碾子等人均已負傷,但他們接替犧牲者,躍上炮位,英勇奮戰。一聲爆炸,鍾小鷗倒在了血泊中。
“小鷗……小鷗……”丁丁搖著鍾小鷗大聲哭喊。周天品奔出來,抱住鍾小鷗:“鍾小鷗……”
大碾子在炮位上看了一眼,邊流淚,邊發狠地開炮:“我操你奶奶——”
中篇
20
戰後,陣地一片肅殺。陣亡戰士的遺體被擺成一排,鍾小鷗也躺在其中,他微笑著,還是個乖男孩的樣子。周天品、戰士、大碾子等坐在一邊,默默地守著。團政委領著一個穿中山服的幹部走過來,看見眼前的情景,脫帽默哀了片刻。
團政委介紹:“這位是中國大使館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