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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磁碟整理一般紛亂了片刻,然後從昨晚留守小花房開始一點點講述起來,講得很詳細,包括他怎麼喝了幾大口衡水老白乾,吃了幾顆發黴的花生米,想躺下睡覺卻被越來越大的雨聲吵得煩躁不安,就開啟破舊的收音機,不知怎麼的就撥到了一個頻道,突然聽見了悽慘入骨的哀婉唱腔,由於印象太深,馬海偉甚至還哼了幾句唱詞出來:行至在漁陽縣地界,
忽然間老天爺降下雨來。
路過趙大的窯門以外,
借宿一宵惹禍災。
趙大夫妻將我謀害,
他把我屍骨未曾葬埋。
燒作了烏盆窯中埋,
可憐我冤仇有三載,有三載……
大白日裡,林鳳衝、楚天瑛和蕾蓉聽得寒毛倒豎。
“我當時被那戲曲催眠了似的,半睡半醒的,就感覺花房裡還有一個人,真的,那感覺特別清晰。雖然我看不見他,但我知道他就坐在我的床頭,穿著黑色的、拖得長長的衣服,他從牙縫往外發出‘嘶嘶嘶’的聲音,像是有無數的話想說卻說不出來,只能從腔子裡往外噴血絲似的……恍惚間,我看到了極其可怕而逼真的一幕:三年前的一個深夜,天下著大雨,我是一個找不到旅店,迷失了方向的旅客,真的走進了這個低矮的花房,然後,突然,我的腦袋被兇手砍了下來,身子被他們剁成肉醬,燒成骨灰,和著黏土在瓦窯裡燒,這工夫,他們用水沖洗地上的血跡,再用抹布擦啊擦的,擦得一點兒痕跡都沒有留下。這時,窯中和著我骨灰的那個烏盆也燒成了,也許是因為摻了大量的血汙,黑漆漆的,被兇手扔在了床底下,我的冤魂就困在裡面了。我痛苦極了,心裡的冤苦就像窯裡頭的烈火一樣,燒得我瘋了一樣地疼,我哭啊喊啊掙扎啊哀求啊,可怎麼也掙扎不出去……”
馬海偉沉默了半晌,好像讓胸中累積的戾氣隨著講述舒散一些,幾個聽他講述的人也都靜坐不語,彷彿和他一同感受到了莫可名狀的痛苦。
“後來不知怎麼,我一下子把那個收音機打落在地上了,摔壞了,沒聲了,我醒了過來。但是依然感覺到夢魘難除,我的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溼透了,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我躺在床上,怎麼也想不出來,剛才那個夢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只有一個辦法能證明這個夢的真假——”
“什麼辦法?”林鳳衝聲音顫抖著問。
接下來的話,馬海偉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的——
“到床底下,看看那裡是不是真的有一個烏盆。”
“結果呢?”林鳳衝已經驚駭得無法自抑。
靜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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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安靜的房間像突然沉到了井底,瞬間陷入了死寂,每個人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到了,或者,過分的驚恐已經令他們的心跳猝然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地散碎的黑色瓦片上,那原本毫不起眼的瓦片,此時此刻卻成了法醫眼中的屍骸、刑警眼中的血泊、記者眼中一段噩夢的殘片……
“當我從床底下拿出這個烏盆的一刻,我渾身的血都要凝固了,我相信我的夢是真的了!”馬海偉拾起一塊瓦片,拿到林鳳衝眼前,“你看看這個,我剛開始還想是不是誰偶然在床下放了個烏盆,和我的噩夢正好對上了,後來仔細研究發現,這個烏盆跟咱們昨天晚上抄到的那些藏了毒品的瓦盆,完全不一樣。那些瓦盆的顏色、大小、規格都是統一的,這個色澤更深,個頭更小,盆壁更薄,而且內外都十分乾淨,一看就是從來沒用過的。”
林鳳衝腦海裡回放了一下昨天繳獲的那些藏毒的花盆,點了點頭說:“難道這個烏盆真的是用一個人的骨灰摻上黏土燒成的?”
“人的身體被焚燒後,一般來說只有牙齒以及生前置入體內的金屬醫療器械,能夠比較完整地儲存下來。”蕾蓉說,“不過我很困惑的是,既然是用骨灰摻和在黏土裡燒製瓦盆,何必要塞進去一顆牙齒呢……當然必須強調的是,即便發現瓦盆裡真的含有人類骨灰,連同這個臼齒在內,也只能證明,這個瓦盆的製作材料駭人聽聞,並不能證明發生了一樁兇殺案,畢竟,用正常死亡的人的骨灰製成瓦盆也是可能的——雖然這聽起來十分變態。”
“我看,我們還是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辦才好。”楚天瑛說,“我總覺得這個事情太詭異太奇特了。老馬,不是我們信不過你,假如咱倆換一下位置,你肯定也會認為我講了一通胡話呢,所以,如果把這個事情上報市局,局裡那幫兄弟們非笑掉大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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