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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妝。
“怎麼?”冷若顏偏著臻首,燈光照見她的膚顏,出奇的粉柔:“你怎麼不喝?”
談笑怕她生疑,心中有亂得沒了主意,匆匆把杯裡的酒一乾而盡。
“男人在外面找窯姐兒尋歡作樂,也不算什麼,以前在‘美人酒家’我不也曾心甘情願地將我的兩個婢子唐詩和宋詞推給你陪宿……”冷若顏若無其事的語態,讓談笑的心稍稍為之一寬。
“我不止知道這件事哩!”冷若顏向他嫣然地道:“你和你的‘好兄弟’阮玉郎又在一起了,是不是?”
“那只是……偶然碰上,”談笑心虛地催促道:“你……先把酒喝了我們再用飯吧。”
“既然你要我喝我就喝吧。”冷若顏杯到唇邊,忽然頓住又問:“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喝這杯酒呢?”
談笑心中陡然一涼。
“你如果不殷勤地勸我喝下這杯毒酒,或許,我還可以放過你,”冷若顏徐徐地站了起來,悽楚地道:“記得我們那一路來共同經歷過的兇險和劫難嗎?那一段絕望得連失望也當作是一種希望的日子裡,我們反而無怨無悔!還記得我用身子替你擋‘獨臂刀王’那一刀,疤痕仍在我胸前呢……”
——我將自己種進花盆,假裝是一朵花。城市巷弄陰暗,陽光終日短缺,雨水不足空氣渾濁。只有在午夜三時,才能瞥見月亮默默滑過天空。我是一朵不開花的花,尚未學會綻放,就已習慣於凋零。
若顏悽悽楚楚、哀哀怨怨的傾訴著……
談笑竭力想站起來。
然而他站不起來。
他想拔刀。
然而他連拔刀之力也消失了。
——那杯酒!
談笑的注意力只在他給冷若顏的那杯毒酒上,而不防自己也喝了有毒的酒!
——現在的時光,我試著撥開霧象,看看未來的方向。沒有盡頭的張望,已經註定要為將來輪迴千轉,註定是要為幸福跋涉萬水千山。我來了,你人又在哪兒?
“可是一轉眼,你都忘了,只顧沾別的女人身上的餘香……”冷若顏胸抹低垂,露出胸口紋著的那朵嬌豔欲滴的紅牡丹。她陡地掣出懷裡的那雙“多情環”,銀環在燭焰裡閃出青寒的芒,而環口上隱有她身體的餘溫。
——我突然記起了那個夢,一個已許久不做的夢。我甚至已感到環鋒割入肌肉的銳痛……
談笑惶急,大惶大急。
“你太傻了,試想想,就算你殺了我,蔡京又怎麼會讓一個撞破他**、知曉他醜聞的部屬活在世上呢?”冷若顏緩步向他行近,臉上神情既依依不捨,又痛楚萬分:“談笑,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但你還是負了我!”
談笑覺得自己完了。
談笑不管了,他不顧了,他全身無力,他不能動彈半分,他已豁了出去,他大吼:“我不得不殺你!我必須殺你!”
冷若顏怔了一怔,側了側臻首,在聽他繼續說下去。
“栽培收留你的冷北城,你敢背叛!你的同伴,給你滅了口,你還殺過我‘長笑幫’的兄弟,對我的手足王石和杜三劍你殘忍的見死不救!我怎麼知道有一天,會不會忽然起歹心惡意先殺我?”
談笑嘶聲道:“你太強勢了!在你面前,我只是被你左右擺佈的木頭人,我算是什麼!?想我‘長笑刀王’談笑雄豪一世,卻落在你這人盡可夫的不要臉的蕩婦的手裡……”
冷若顏在燈色下,黯然得宛如一奪迅速萎謝下去的牡丹花。
“我怎麼知道你救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談笑怕生命會離他而去,所以他最後一句話說得特別有力:“我談笑又不是你冷大姑娘的第一個男人。”
冷若顏只覺得地轉天旋,她整個人幾乎是跌坐了下去。
“原來我們之間……竟有著如此多、如此多的怨恨!”冷若顏悲哀地道。
她在燈下,端凝著那一杯琥珀色的酒,然後她再看著手中的“多情環”。
“殺了你?”她哀哀慼戚的問道:“還是我喝下這一杯你要我喝下的毒酒?”
她嘴角泛起了半朵悽然的笑容,湊近談笑,仍是那一縷清得不似人間的馥香:“談郎,我們比未相識前快樂些嗎?比逃亡時開心些嗎?你真正愛過我嗎?”
談笑無言以對,只有滿臉死亡的灰色。
當”多情環“割破談笑的喉嚨那一刻,冷若顏知道,她這一生中,都不會再愛了。
——相愛這個詞太漂亮,也太心酸。(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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