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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飄香樓”樓後的橫巷裡,此刻悄悄地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
兩個體型神態各異的黑衣車伕,貼牆立在暗影裡,神態緊張,似乎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麼。
突然,有人自高牆上躍下,一落地,那人就鑽進車廂裡,急促地對車內的明豔麗人低聲道:“琪兒,‘狼皮卷’到手了,快走!”
安琪兒探出半個頭,低聲吩咐道:“趙本杉、郭德缸,東城門,快!”
安琪兒郡主的兩名心腹手下,“意想不到”趙本衫和“豈有此理”郭德缸(參見《公子羽》卷第二章),迅速躍上車轅,馬車風一般離開了這條橫巷,向東城門方向急速趕去。
這一晚,“京師”的夜色,分外地撩人。
在距離“風雨飄香樓”五條街的一處青色小樓裡,空氣裡安靜得,幾乎能聽到人在甜睡裡微微的鼾聲。
簷下的書生,斜躺在一張柔軟的錦榻上,用青色的長袖遮了俊臉,似乎已經愜意地進入了夢鄉。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站在大廳裡的一張紫檀木八仙桌前。她手裡握了一管紫毫,眉微微皺起,凝神望著桌上鋪著的一張雪白宣紙。
筆已經飽蘸了“京師”裡“文曲坊”最好的“徽墨”,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月光穿堂入戶而來,正落在桌前。桌上點著一支紅燭,此刻,燭花已經燒得很長,不住地一跳一跳地閃,間或發出一兩聲輕輕的炸響。
想必這個女孩子,已經在這裡出神地站了好大一會兒了,因為桌上恰好有一把銀剪子,就是用來剪燭花用的。
向她臉上看,臉容清麗,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她眉色嫵媚,眸子清澈亮麗如秋水,更兼膚色白皙,長髮漆一般黑,自頸後飛瀑般墜下。雖然身材瘦弱纖細,但凝眉之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勢。
筆未落,已先愁。
不知道怎地,這個女孩子突然緩緩地嘆息了一聲,像早春夜裡藤蘿架驀然飄下的一片樹葉。
錦榻上的書生在睡夢裡低聲喚了句:“煙卿……”聲音低沉而抑鬱;女孩子一驚,抬眼向簷下望,但那書生翻了個身,仍然用潔淨袖子遮了臉,沉沉睡去。
女孩子唇角挑出一個淡淡的笑:“這麼大的人了,睡覺還不老實……”
布煙卿握著筆,帶著淡淡的笑,站在桌前。
她的目光並沒有牢牢看著簷下那書生,但一顆心、整個人都在關注著他。聽著他低低的甜美酣聲,似乎那是世間最悅耳的琴音一般。
小樓外,驀地響起了兩個人的腳步聲,一輕一重,一緩一疾。
夜,已經深了,是什麼不速之客夤夜而至?
腳步聲響了幾下,似乎那兩個人已經停在了小樓的門口。布煙卿自廳堂裡望出去,小樓的門閂著,但隔著門,她已經感覺到一種迫人肺腑的殺機。
已經沉沉地睡著的書生翻了個身,臉向著錦榻,卻沒有醒來。
布煙卿頓了頓足,她的臉色陡然沉靜下來,筆落,欲向紙上振腕疾書。只是,她將落的筆,驀地被一陣輕風所攔阻,筆雖然動了,但筆尖卻並未落到紙上去。
擋了她落筆的人,已經自牆頂躍了進來,右手中指凌空輕描淡寫地點了幾下,已經令布煙卿的筆無法落下。
這個人,瘦高的身材,背微駝,斜跨一張大弓,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橫在胸前。那人的臉在月色下微微有些蒼白,但白得恰到好處,透著說不出的儒雅風流。他已經過了四十歲年紀,頜下微須,眼神卻冷冽得像冬夜裡的星斗般湛亮。
布煙卿低低地嘆息了一聲,這一嘆有餘音嫋嫋,像曲終人散時,在空氣裡震顫的最後尾音。她這一嘆,已經驚了另外一個人的心。
——那是個嬌小的婦人,頭很小,眼睛很大,滿溢著迫人的殺氣。
布煙卿看到她時,便能料到方才自己感覺到的無邊殺氣,便是由這個小婦人身上發出。此刻,這個小婦人遍身的黑衣,已經鼓脹如風帆,怒目瞪著執筆的布煙卿,像極了一隻憤怒小鳥。
“咦?!”她的耳鼓給布煙卿的嘆息驚得猛然一跳,驀然心口又似乎有一柄大錘重重一敲,身不由己向後退了三步。
布煙卿驟然抬眼,眉梢一挑,目光也向這小婦人殺氣騰騰的眼睛,望了過來。
兩個人目光相接,小婦人臉上掠過一絲更加明顯的驚訝,再向後連退三步,她已經拔出了腰間的刀,寬逾兩寸、長不過三尺的“怒刀”。
有刀在手,她小臉上大眼睛裡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