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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黑衣官員同時身體一震,忍不住同時回首向涼城望去。
整個涼城,此刻已被暴雨和殺氣所籠罩……
小鎮中心的“涼城客棧”坐落在鬧市邊,市井氣重,煙火味濃,桌子歪歪斜斜,椅子七零八落,像一間天涯;掌櫃花十八熱情漂亮,廚子唐招財烹得一手好菜,說不上精緻,但乾乾淨淨,賬房先生溫十七很隨和,夥計雷進寶眼疾手快,爺長爺短;食客們互相遇見點頭別過,他們只是來吃頓飽飯。
雨,如注。
未時,寂靜無人的街面,一頂黑雨傘突然轉出陋巷。
手持黑雨傘的宮裝麗人,身段窈窕,白皙的玉手將雨傘壓得很低,低到看不清她的容貌,沉默無聲的走在雨中。
長街的盡頭,“涼城客棧”高大的角樓,在雨幕裡若隱若現。一根三丈長的旗杆上,挑著十個斗大的燈籠。
硃紅的燈籠,漆黑的字:北城之北,無關風花雪月。
宮裝麗人在涼城樓下駐足,一隻雪白的官靴在黑雨傘下方伸出,在昏暗的雨霧中,顯得異常奪目。
官靴之後,是雪白的長裙,烏黑的青絲,薄薄的唇,如雨中遠山般淡淡的眉。
客棧大堂大約有十七八桌子的人,有十多個皂衣捕快,還有四五十個彪悍廂軍,他們有的喝酒、有的喝茶、有的吃飯、有的吃菜,唯有和臨窗處十三個獵裝少年笠刻什麼也不吃、不喝,就直挺挺的坐著,他們的眸子比天上鷹隼的眼還要閃亮。
水聲滴答,宮裝麗人收起雨傘,任憑春雨淋溼她的青絲,款款登上門前十三級麻石臺階。
堂上的數十名捕快和廂軍,在宮裝麗人走入的瞬間,“轟”的一聲,全部起身,躬身行禮:“參見郡主。”一片甲葉響亮的聲音響徹大堂之中,這種凜然威勢倒是把客棧的兩個夥計招財和進寶嚇了一跳,不免露出些趔趄失措的樣子。
宮裝少女絲毫沒有理會那些向她行禮致敬的人群,徑自婀娜多姿地上了樓。
冷北城依偎在樓頭影牆下的火爐旁,看上去那麼潦倒、那麼憔悴。他低低地咳嗽著,爐火照著他被憂痛和感傷染白的凌亂長髮,深情、無奈而又空負大志的眼眸,帶著淡淡的倦意,輕輕的憂鬱,寫滿了千世的不幸和萬古的哀愁。
——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所有燦爛,原來終究,都需要用寂寞來償還。
遠遠只依稀見著那麗人修眉美目,姍姍毓秀,一動便是一風姿,千動便是千風姿,冷北城就只看了一眼,心裡就覺得一陣牽痛,再看窗外那楊柳含煙、青山似黛的雨景,處處都是這初見的風情。
她腳步輕盈的來到切近,然後對著冷北城盈盈一禮,柔柔的道:“安琪兒見過冷城主。”
冷北城撥弄著爐火,低低地咳嗽著:“令兄最近可好?”
——十七歲那年,我在甘涼道上認識了一個叫安天命的人,當時他很落寞。他放言要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妞、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我不知道後來怎麼會和這樣的怪胎成為朋友,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物以類聚”。
安琪兒輕咬朱唇,道:“不好。哥哥因為楚雲眠逃婚的事情,生了很大的氣。”
冷北城咳道:“楚公子是個好官,他在山東興修水利,開辦學堂,為歷城百姓做了很多好事;他年輕一時糊塗,貪戀京師花魁息紅淚美色,做了錯事,如今也已落得丟官流亡的下場,郡主又何必定要斬盡殺絕?”
“但他不是個好男人,他必須死。”安琪兒恨恨地道:“本宮得不到的東西,寧願毀掉也絕不拱手相送。”
說這話的時候,安琪兒眉心掠過一道明媚的結。
第二章 一首寂寞、幽怨而悽美的歌
花十八正在喝酒,但今天沒有多喝。
今天客棧裡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江湖客,她要保持清醒,她不能痛飲,她不能大醉。
花十八的容貌,遇酒尤美,微醺更豔。
臻首、杏唇、楊柳腰、犀齒、酥胸、遠山眉,真是無一下美,無一不媚,還有流轉不已的秋波,春蔥樣般的柔指,一張皎好的芙蓉臉,美得令人有生死離別,一見此生無憾之概。
平素有很多登徒子藉著各種理由逗留客棧,趁機大飽花十八秀色;但今天很奇怪,幾乎樓下食客裡所有的男人都神情緊張地盯著門外的雨街,沒有人再去多看櫃檯後的花十八一眼。
門外,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兩條流浪狗在風雨中爭奪一根棄骨。
這有什麼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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