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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濃雲捲動,遮天避日,這塊林中空地也迅速暗淡下來。
沙老大搖頭嘆息一陣,轉過身,又對那女子道:“段夫人——哎,我實在是不願稱你做段夫人,蓋因你實在不配做段兄夫人。段兄如此為你,拋下江湖中人人景仰的霸刀不做,拋下關中鐵刀盟盟主不做,甚至舍卻性命,只獨獨為保你的性命。你卻……哎,實在是有負段兄,有負你的夫君——當日在荊縣城裡,你始中毒時,明知已是無藥可救,為什麼就不乾脆了斷自己,而令段兄落到今天這個田地?”
阿柯勃然大怒!竟如此狂妄,隻手遮天,判人生死?更何況對一位手無寸鐵的柔弱女子,如此辱其名節,更勝過一刀將其殺死!
阿柯陡然一股熱血衝上頭頂,耳中嗡的一響,全身各處都因憤怒而顫抖。他一步跨前,便俯身去揀那把近在咫尺的鐵劍。
就在這時,那一直悄沒聲息、匍匐在一旁的段夫人忽然咳嗽一聲,用手撐著,慢慢坐直了身子。她滿臉笑意,神色恬然,根本看不出是身中劇毒,且命在不測的樣子。她那對漆黑的眼眸轉動,在周圍人臉上匆匆一掃。這一眼中溫情流露,恰與段念那冰冷的眼光構成鮮明對比,讓被看到的人只覺無比舒暢。
阿柯正自驚訝,忽聽身後一陣腳步聲響,那些離得遠遠的人又紛紛圍了上來,都默不作聲,呆呆的看著段夫人。阿柯一咬牙關,悄悄提起鐵劍。
一個比洞簫還輕靈婉轉的嘆息之聲傳來,說不出的幽怨憐惜之情,大家都是一震。
段夫人朱唇微啟,輕聲道:“沙兄弟,我與夫君生死同赴之意,想來你是永不能理解的。旁人只道我薄情寡義,只有我夫君知道,我這樣做,乃能令他不孤。什麼生死,什麼權貴,什麼世俗,什麼常倫,在我與夫君眼裡,都比不上孤單二字。縱使天下人以我為最無情的女子,以我夫君為最無用之男人,那又何干?你別誤會,我並非斥責與你,只是覺得你可憐。今生今世,你是不能體會所謂榮華富貴、生死輪迴統統都渺小如塵這份感受了。”
“林姑娘以何教我?”半晌,李洛問道。
林芑雲把玩著手裡的青玉茶杯,饒有興致地順著前隋名家宮師芥所繪的含苞玉蓮圖花紋摸來摸去,一邊無所謂地道:“那就要看李將軍將欲何為了。慶功嘛,是公事,無論聖上以為敗或勝,都是必須做的。但聖意如何,卻是私心,在他心中,自有對這場戰爭的看法,旁人是無從琢磨的。就宴會來講,無論開什麼宴會,歌舞、詩詞這些節目都是大雅之事,絕無可厚非。但這小丑劇,卻是大大不同了——嬉笑打鬧,非屬正禮,無論題目內容如何,終究是取巧獻媚。聖意安,則上上之吉,聖意不安,可就是最下乘之選了。”
李洛靜靜聽著,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一句:“當今聖上是什麼人?”
林芑雲笑道:“李將軍也非庸人呢。當今聖上麼,小女子怎麼敢胡亂評價?只知他戰功卓著,用兵如神,二十餘歲便已威震四海。滅東突厥,平吐谷渾和党項,平定高昌,真正是一統海內。前太子建成在的時候,他不能封太子,最後封了個什麼天……哎,這些名稱老是記不住。”歪著脖子想不出來。
李洛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封無可封,所以冊命為天策將軍,恆古未有之銜。”他回過頭來,盯著林芑雲的眼,問道:“林姑娘真是才思敏捷,人所不及,就這份將聖意與國事分開來想的心思,天下就沒幾個人能做到——你認為成算有幾?”
林芑雲答非所問的道:“我只知定國公又名啞公,卻不知是什麼道理?”
李洛道:“此乃聖上戲言所賜,蓋因他老人家乃是響噹噹一名漢子,終日寡語,但言出必行,行而必果。據說當年率重騎兵遠征西域時,三天之內,只說了三個‘走’字,急行數百里,追至陰山,將突厥滅亡。他老人家當著聖上說不了幾句,除了會報軍情,聖上不問,他便不說,更無一獻讒之語。滿朝文武中,也只有他能跟聖上默坐半日,還能讓聖上欣悅無比,說出‘李靖既無言,則朕心甚安’的話。是以聖上賜他啞公之名。”
林芑雲吐吐舌頭,道:“果然,自古昏君悅行,明君察心。”
李洛怵然而驚,赫地站起身來,臉色煞白,像是突然領悟到什麼關鍵,急不可耐的在房中走來走去,好一會才停下,嘴唇挪動半天,終於吐一口氣,嘆道:“好一句昏君悅行,明君察心!我竟糊塗到想不通這個道理,哎,真是一語中的!好!好!”
他略定一定,想起一事,又躊躇道:“嗯……只是……眾目睽睽,都見到了我獻的這出‘百醜鬧春’……”不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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