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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隱藏在夜色深處,看不清面目。
雨聲細細。那人注視著風間御,良久無語。
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嘆息:“你已經沒用了。”隨著這一聲嘆息,他的影子變得恍惚起來,一點點消失在夜幕中。
就連最輕的雨絲,都沒有驚動。
風間御的身體卻一寸寸委頓下去。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沒有鮮血,沒有光芒,甚至沒有一絲風聲。當月光再度照臨時,一切都消失了。
茫茫大地上只剩下一團白色的衣衫,衣衫裡裹著一攤碧血。
尚有餘溫。
第三十四章 珍重雕欄白玉花
兩千最精強的忍者部隊,經過剛才短促的狙殺,只剩下五百人。一千五百人的生命,永久地埋葬在了這片土地上。
吳越王看著滿地屍體,心在一點點變冷。他所有的資本,便僅僅剩下五百人了,不要說爭雄天下,連嘯聚一方都成為妄想。如今的他,僅僅比喪家之犬好上那麼一點。
倭軍的目的達到了,迅速撤退,但他卻已無路可退。他知道卓王孫若得知他與風間御交戰,一定會震怒,或許會立即兌現他的話,移兵將他趕盡殺絕。
卓王孫的話,從來言出必行。
或許他應該儘快撤走,逃到海上。
但吳越王並沒有這麼做,他率領著剩餘的忍者們,將亡者的屍體一具具埋了起來。他已經懂得,士兵並不僅僅是棋子,而是朋友,是夥伴。如果他將他們當成是棋子,他們也會僅僅當他是弈棋的人,不會與他同甘共苦。而若他將他們當成是朋友、夥伴,他們也會當他是朋友、夥伴,那時,他們才會同心抗戰,戰無不勝。
只是,這個道理,他知道得太晚、太晚了。
他抬起頭來,仰面看著天。紛紛雨下,他眼中都是泥濘。
吳越王率著僅存忍者部隊在黑夜中潛行著。他必須要保證這支部隊的安全,否則,他將一無所有。他只想儘快離開這片殺域,先隱藏起來。
一縷琴音自寂靜中傳來,吳越王急縱的身影猛然窒住。
大雨傾盆,天風環佩的琴絃被敲打著,自然而生妙音。
琴言一襲鵝黃的衫子,站在天風環佩之旁,靜靜凝視著他。雨將他們隔得很遙遠,彷彿再大一點,就會將彼此的影子永遠沖刷掉。
吳越王不由得駐馬。
琴言淡淡道:“閣主命我鎮守此處,擒王爺回去。”
大雨滂沱,琴音驟疾。
吳越王嘆息:“琴兒,你至今還不願意背叛閣主,隨我浪跡天涯海角?”
琴言緩緩搖了搖頭:“不。我終生不會背叛閣主。”
吳越王:“但你可知,我若跟你回去,一定會被處死。卓王孫跟我敵對多年,他怎麼會放過我?我的王圖霸業,將全部成空!”
大雨之中,他的慷慨陳詞是如此鮮明。琴言怔怔地望著他。那曾是她痴迷的,如今,仍然撩撥著她的心絃。
她知道,若擒他回去,這豪情,這王氣,將都湮滅。
她寄託在他身上的一縷柔情,也將成灰。
她悠悠嘆了口氣:“你走吧。”
吳越王:“你放我走?你一定會被閣主怪罪的!”
琴言微微苦笑:“我跟他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怪罪,也不至於死。你走吧。等你登基為王時,我去找你,做你的王妃。”
“一定。”
吳越王的目光沒有離開她,緩緩策馬前行。
彷彿一旦離開,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琴言的笑容,在雨夜中就像是一朵凋殘的菊,一片一片被雨淋溼,終於全部見不到了。
直到忍者部隊全部投入了雨幕中,琴言才悠悠嘆息一聲,將天風環佩收起。
那是一闋凋零的琴音。
半月形的小樓被簇擁在連綿的花圃中,精緻而華美。只是,花圃中的萬株海棠已無蹤,只剩下一片蘆葦。
自從與公主成婚來,卓王孫便沒有踏足過虛生白月宮,而是暫住在這座小樓裡。
樓門敞開,冰冷的雨滴打在石階上。
琴言跪在地上,低聲道:“我放走了他。”
卓王孫看著窗外,沒有回答,也沒有轉過身來。
琴言等著他說話,見他良久不語,她臉上露出一片幽怨之色:“我知道這樣做有什麼後果,只請閣主放他一條生路。”
卓王孫依舊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