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部分(第2/4 頁)
和翻身下床,拿起油紙傘和竹籃子,推開木門朝外面走去。
門外的風景入眼,一下子便與記憶中畫面重合起來。連綿起伏的山岱,徜徉在煙雨迷濛的雲霧之間,遠遠的山谷之中,有溪流、村落和稻田隱約而現,恍如人間仙境。
俞和就如他幾十年前一樣,一手挽著竹籃,一手撐著油紙傘,朝那古獸贔屓蟄伏之地走去。
眼前只有他曾經走過的這一條山路是清晰的,往其他方向看去,全都朦朦朧朧,中間彷彿隔著一層揮不去的霧紗。俞和像是在自己的記憶中行走,不多時轉入山澗,退下鞋襪,趟著冰冷的山泉,一直深入群山幽谷。
上古真龍九裔的第八子贔屓,其百丈身軀形如巨龜,趴伏在深谷之中,就像是一座黑褐色的岩石山丘。它背甲上立著一塊巨大的無字石碑,碑面光滑如鏡,每當天上陰雲中有雷電閃爍,這石碑上亦掠過一抹淡淡的青光。
俞和彎下腰,把竹籃子放在贔屓面前,他忽覺身外驟然一亮,抬頭去看,只見那古獸贔屓竟然睜開了大如車輪的雙目,瞳中奇光四射,正緊緊的盯著俞和。
“一入仙門深似海,從此紅塵作雲煙。歡樂趣,離別苦,心中痴,恨成傷,上窮碧落下黃泉,誰人真自在?”這古獸贔屓的說話聲,好似洪鐘大呂之音,一聲聲震盪俞和的心扉,“一晃數十年光陰過去,你的劍可修成了麼?”
俞和伸手輕輕一摩腰間的青劍,嘆氣道:“成了,也未成。”
古獸贔屓的目光中,無有半點人間煙火氣,它追道:“何為成,何為不成?”
俞和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頭道:“我不懂。”
“劍乃兵中君子,但本身卻依舊是殺戮攻伐之利器。你這口劍上,又是女人青絲纏繞,又是寄情之物難捨,劍已不成劍了。”
贔屓話音一落,俞和劍上的銀鈴無風自動。此寶發出叮叮輕響,忽地化作一點流瑩,掙開紫紗的束縛,投向了贔屓背上的無字石碑。俞和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可卻只撈了個空。
就見那無字石碑上明光大作,耀得俞和趕緊舉袖遮眼。待光芒稍暗,他上眼一看,整個人立時就呆住了。
那尊高達百丈,寬十五丈的石碑,忽然變得好似一面明鏡,鏡中光影變幻流轉,顯出了一幅亦真亦幻的圖形。
人世間顛沛流離,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個邋遢的少年緊緊摟著一個滿臉汙穢的少女,蜷縮在街角處瑟瑟發抖。兩人都是骨瘦如柴,但卻把一小碗餿飯視為至寶,誰也捨不得多吃。本該是花兒一般美好的年華,但在這對少男少女的身上,卻望不見一丁點兒光彩。他們渾渾噩噩的漠視著這個無情塵世,心中渴求的,僅僅是一堆篝火、一片屋簷、一甕清水或著一小堆殘羹冷炙。只有當少年用破爛的氈布將少女緊緊裹住,看女孩沉沉睡去時,他的眼中才會流露出幾許溫暖而鮮活的色彩。
叮叮的鈴聲不知從何處來,石碑上的畫面一轉,這對少年少女都已經換上了簡單而乾淨的衣衫。少女坐在木床邊,就著一點燈光,細細的收拾行囊,在她的臉上,正充滿了明豔的希望。而那少年躲在門外的陰影中,默默的注視著即將遠行的少女,或許這一次分別,他倆就是仙凡永隔,再也見不著面,但少年並沒有哀傷,而是緊緊的握住了拳頭。從他胸腔裡,彷彿傳出了一聲聲的吶喊,那全是對渺渺長生仙緣的渴望。
俞和不由自主的也握緊了拳頭,只見畫面又是一變。少年揹負長劍,英姿勃發,他與錦衣霓裳的少女並肩坐在河邊柳下,正興沖沖的誇耀著自己的行俠仗義。而少女的臉上卻閃爍著難以捉摸的神色,她努力的保持著淡淡的笑容,但雙眉之間的愁緒卻怎麼也掩飾不住。聽見少女幽幽一嘆,對少年輕聲說:我已經變了。可少年語氣篤定的回答:不管如何變,我對你始終未變。
少男少女相依相偎的旖旎畫面,忽然被一紙信箋撞得支離破碎。那信中的每一個字,至今猶深深烙刻在俞和的記憶中。這信箋忽化作一片輕雲,載著一男一女悠然遠去,雲上的少女似喜似悲,但少女身邊志得意滿的男子,卻不是從前那個邋遢少年。南方的天空中星光閃耀,隱約間顯出一尊端坐在白色蓮花上的威嚴帝王。他正冷眼盯著俞和,在那視線中,有斥責,有嘲諷,有憐憫,也有無奈。
俞和彷彿耐不住那南天大帝的無聲拷問,他蹬蹬蹬連退三步,卻被溪石絆住,腳底一滑,跌坐在冰冷刺骨的山泉水中。
古獸贔屓的聲音,也帶著三分嘲諷:“痴兒,你可曾記得你有多麼渴望長生仙緣,你又可曾記得你是為何想要問道修真?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