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2/4 頁)
自己終究還是被高田清美擺了一道,可能她還有私藏起來的筆記碎片沒有被搜查出來吧……最後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車停在某個教堂的廢墟里,接著他就抓著方向盤喘著氣失去了知覺。
死前看見的最後東西是廢棄教堂裡毀了一半的聖母像。
不知道是不是死前的時間會被無限地拉長,他覺得自己明明已經失去了知覺很久,但是意識還在,輕飄飄地浮在某些東西之上。
或許還沒有死?但是已經完全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了。
最終在一片黑暗中,他的意識也歸於沉寂。
最先感受到的是光的熱度。
然後可以聽見的是安靜的室內某些儀器的“嘀嘀”聲,單調又機械。
然後可以察覺到空調的微風拂過手臂。
臉上好像貼了什麼東西。
麻木的身體逐漸甦醒,他動了動手指,手背上好像插了針在打點滴。冰涼的液體一點點輸進血管。
想說話,但是臉上貼著的東西阻礙了他的動作。
他掙扎著,試了好幾次才睜開眼睛。
長久沒有見光的人第一次睜眼,差點被陽光刺瞎。
他看見一片光亮中有個人影,感覺莫名地熟悉——可能僅僅也就是熟悉吧。他已經死了,怎麼也不會看見她的。
當然,要是天堂或者地獄是共通的,那就說不準了。
但是和他不同,她應該上天堂的才對,一般來說兩個人怎麼都碰不上面吧。他最好也是進煉獄的命……
他費力地抬起手,扯下臉上的氧氣罩,聲音嘶啞地發問:“Am I in heaven?”
英語是世界通用語問應該沒問題吧……不過如果真是《聖經》中的天堂的話,應該說希伯來語也說不準?或者希臘語?啊總之應該要古老一點的語言吧——說到古老,不知道中文行不行得通……
那個熟悉的人影在他思考的時候,可能是因為眼睛適應了陽光,變得越發清晰了。漸漸顯現出一張他熟悉得能背出來的臉。
蘭塞琳的臉。
啊,說起來,他曾經找琳達畫過她的畫像,單靠他的描述琳達也畫了個九成九,真是厲害。
蘭塞琳彷彿不能相信一樣地看著他,別說手了,渾身都在發抖。
戰戰兢兢試著往前踏了一步,接著身上就發軟,整個人滾落在地一下跪在了梅羅的床頭前。她抓著梅羅的手臂,四肢無力,喉嚨發緊,背後一陣一陣地冒著汗,也不知道是冷汗是熱汗。嘴巴哆嗦半天,還是說不出話來,掙扎了很久,頹然地把臉埋在了他的枕頭邊。
半晌,她才出聲。
“……你沒有死……你沒有死。”她說。
“這裡不是天堂。”
“你還活著。”
說到最後一句,終於忍不住肩膀抽搐著哭出聲音來,眼淚不停地流下來,滴在床單上,也滴在梅羅的手臂上,涼的涼,燙的燙。
“你還活著啊……”她死死抓著他的手,都騰不出手去擦臉,“你還活著,太好了。”
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還要繼續說:“太好了啊……”
梅羅慢慢地抬手,把手蓋在她的臉上,無力地抹了一把。
別哭,他想。
此時窗外陽光正盛,他能看見正對著病床的一棵法國梧桐。花白的樹皮和新綠如玉的樹葉,襯著藍汪汪的天,藍天浮白雲。樹上有鳥飛起又落下。這會兒剛好有人放鴿子,一大片翅膀和尾羽噼裡啪啦從房頂上掠過,明明暗暗地篩下陰影和光亮。就算在室內他也能想象出室外那和煦又懶洋洋的風,繁盛的花朵,還有濃烈的草木辛辣氣息。
現在蘭塞琳抓著他的手臂,哭聲真真切切在耳邊,他扶著她的臉頰,她的淚水剛流出來是熱的,到了下巴就變溫,滴在手臂上卻很涼。
一切再美好不過,再完滿不過。所有的事物都這麼真實,這麼瑣碎,又這麼好。
太好了,好過頭了,好到讓他心醉。
那些自從他踏足日本就再也沒有想起過,他甚至不敢回想的,刻意被他遺忘的好東西。那些只要他奢望,就會讓他變得柔軟變得猶豫變得不再果決有了破綻的好東西。
在他本來以為一切都終結了的現在,那些他曾經只能匆匆感受卻不能握在手中的,都被世界以這樣的方式一股腦地塞還給他。
往日所有的桀驁不馴在這失而復得的瑣碎又平凡的現實前變得不堪一擊。
上帝這個小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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