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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了起來,眼前忽然間便浮現出萬曆二十四年大姐姐出嫁時的情景來,那時的我,正趴在樹上,看著大姐姐的十里紅妝,在她的鸞轎後面逶迤著,而轉眼間,大姐姐卻已經離我而去,不過,唯一令我釋然的是,大姐姐和大駙馬的感情極好,哪怕是時至今日,我依然能夠清晰地記得大姐姐那含羞帶澀的一張臉,還有一旁脈脈含情等候著他的大駙馬。
榮昌公主過世之後,王皇后鬱鬱寡歡,因她此生只此一女,眼見愛女、愛婿都離她而去,她也彷彿被一下子抽空了所有的精氣神一般,常常一個人獨坐在御池邊上不言不語、不聲不響,一坐便是幾個時辰,任是誰勸也沒有用,終於,天氣轉涼,感染了風寒,纏綿病榻了一個月之久後,於這年的冬天也離開了人世。
王皇后過世後不久,轉眼間便迎來了萬曆四十五年春,此際六宮無後,而父皇其實也早就打算立我的母妃為後,但歷朝歷代以來,後宮只能夠有一位皇后,加之王皇后在世之時恭順賢德,並無過錯,自是無法廢后的,此際她也算是壽終正寢,而我的父皇終於將他那蠢蠢欲動的心事公諸於眾,找了禮部官員們商量。
但世上從無不透風的牆,或者是走洩了訊息,亦或者是群臣們早有遠見,翌日一早,雪花般的摺子便堆滿了父皇的御書房,大抵上都是說太子賢德,而王皇貴妃養育有功,而今中宮空位,理應由太子生母王皇貴妃升任皇后之位才對,而且身為太子之母也應當擁有尊貴的身份,父皇頓時氣得臉都歪了,怒罵道:“這等姿容,也想要朕冊為皇后,簡直是痴心妄想!想當皇后,也要看自己配不配!”說罷,憤憤然推了滿桌的奏摺便走了出去。
誠然,王皇貴妃為父皇生下太子哥哥只是一朝寵幸所致,而且、她原本只是個粗使宮人而已,並沒有妍麗的容貌,在父皇的妃子中也是最不受寵的,受了冷落許多年,但幸而太子哥哥卻很爭氣,多少給她的臉上增了光、貼了金。
但、不受寵是一回事,如此被羞辱卻誠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父皇對著那滿桌的奏摺所說的那句氣話,終於傳到了朝堂之上,同時也遍傳於後宮之中,母妃聞言臉上有著得意的笑,而王皇貴妃卻頃刻間便慘白了臉。
而就在那件事情之後沒多久,我聽聞王皇貴妃就病倒了,皇太子哥哥侍母至孝,常常在她的宮中侍疾,我偶爾去探望過兩回,卻見王皇貴妃真的是如太醫所說的那樣面如金紙,只怕是非福之相。
果然,王皇貴妃的病勢纏綿到了秋天落葉飄零的時候,終於過世了,後宮之中一片愁雲慘霧,父皇的心情也甚是不好,唯有母妃,雖然面上不露聲色,但顯而易見的,她的心情卻是極好,我不知道是該為她感到難過還是高興,說起來,畢竟王皇后和王皇貴妃在後宮這許多年,轉眼間便撒手人寰,這實在是一件令人傷感的事,但對於母妃來說,以前她的頭上一直還有兩個人壓著,而今、這兩個人都已經不在了,母妃如今是真真切切的後宮第一人了,無人、也沒有誰有能力能夠與其爭鋒。
但母妃的喜悅之情顯然也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父皇再一次將想讓母妃升為皇后的想法提出後,遭到了幾乎滿朝文武的反對,尤其是保太子一黨更是反對的呼聲高昂,原因是,一旦母妃升為皇后,那麼她必然會扶持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就是福王朱常洵來出任太子,那麼、這將會掀起第二次的太子之爭,為了朝堂穩固著想,萬萬不可將鄭貴妃封后。
萬曆的四十六年、四十七年也就在這樣的飄搖中一天天地過去,父皇對母后的寵愛似乎是更深厚了,對她越來越千依百順,但母妃的臉上卻常常帶著一種愁苦的表情,我知道,那是因為母妃對於皇后的那個寶座是那樣執著,然而現在,希望卻如肥皂泡般漸漸地破滅,這、又怎能不算是一種悲哀、一種絕望呢?
而從萬曆四十七年的秋天開始,父皇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朝臣們也早有奏摺上來,說父皇多時未理朝政,不如讓太子登基等等,而我的父皇為著母妃和我的福王哥哥著想,卻還勉力苦撐著日益破敗的身體,執意不肯退位,朝內朝外、於是便如此僵持著,雙方都不肯各讓一步。
萬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那日清晨,我和駙馬被急召入宮,據說是父皇今日病勢更加嚴重,已有些神智不清,不能夠識人了,我和駙馬急奔入乾清宮時,正逢母妃垂淚從內殿出來,我以眼示意父皇身邊的平公公,他小聲說道:“公主,陛下這會兒能認得人了,只怕是……,太子剛剛進去,您再等一等。”
未幾時,內殿出來一位內侍道:“陛下有請壽寧公主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