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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諶走到黑漆長案前坐下,示意他坐到下首。
“我知曉你定能聽見,”他揉了揉眉心,“我這兩天還要帶人巡視邊防哨崗,你讓乙簇他們千萬看住了阿奴,他性子護短,心思又重,我怕他出事。”
甲遜點頭:“您放心。”他猶豫了一下,低聲對趙諶道,“按理屬下不該多嘴,只是對大郎來說,縱旁人萬言,也不抵郎主一語。郎主還是,還是要跟大郎好好說說,不然屬下們防不勝防,若有個萬一……”
趙諶笑了笑,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我知你的意思。”
他掀開帳子,正是要到正午的時候,因為沒有遮擋的,日頭高照,一片晃眼。趙諶看著遠處茫茫草原,心裡湧起不安,彷彿那草原即將吞噬他的兒子。若是盤乘死了——
甲遜跟在後頭出來,看見趙諶的表情嚇了一跳。
“郎主,要不要我帶著人……”他的聲音微乎其微,做了個手勢。比起帶兵打仗,他更熟悉更喜歡的,還是潛伏暗殺,暗箭傷人什麼的,讓他看,乾脆帶人潛入白狼國殺掉盤乘,仗也不用打了!
趙諶壓下他的手:“沒你想得那樣簡單,莫要多事。”
他是想要除掉這個威脅阿奴安危的人物,但是對盤乘來說,阿奴不過是個引子。白狼國只有一個,但是犬戎王?想要幾個就有幾個,盤乘死了,還有下一個盤乘。自他將白狼國驅趕至百里外,每年春天他們要來,就得越過大片的草甸,拉長了戰線,耗損糧草戰力,所造成的影響已經不如從前。草原上形成了微妙的平衡,這種時候白狼國動亂對草原安定沒什麼好處。
無論如何,趨入草原腹地不是個好辦法,興許盤乘就等著他們先走一步呢。
趙元沉默地坐在帳子裡,他攤著雙手,手上血糊糊的都是鮮于岑的血。吳恆幾個圍在他旁邊,想要說些什麼,又怕刺激到他。
‘怎麼辦?’崔明做了個口型問道。
‘不知道!’吳恆煩惱地拍拍自己的額頭,想要把先前看到的情形趕出腦袋。
他們都猜到是怎麼個回事,其實不光趙元,看到鮮于大叔和阿蠻的慘狀,他們心裡也很不好受。因為當初襲殺那群犬戎,包括最初的計劃,他們同樣也參與了,趙元若是有錯,他們一樣有錯!
正陽和懷夕互相看了看,眼眶紅紅地蹲在一起。他們倆兒一向聽趙元的,依附於趙元,按理說受到的影響應該最小……但是鮮于岑往日對他們很好很好,並不因他們賤籍的身份而瞧不起他們,對待他們同對待其他人一樣。
趙達最忠犬,他看著趙元低垂的睫毛上綴的眼淚珠子,心裡十分著急,想要勸趙元,偏偏嘴巴笨拙。
“大郎……大郎你別難過了,”他一咬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趙元的髮髻,“要不,咱們也去擄幾個犬戎人來,砍了腦袋給他們送過去?”
吳恆受不了地踢了他一腳:“阿達你別淨出餿主意!我們到哪兒去擄人?”
他不是怕死,而是擔心大郎出事!用腳丫子想想都知道,那些犬賊既然綁了鮮于大叔,肯定已經確定是他們幾個殺的人,尤其是領頭的大郎!搞不好那些人現在正想著什麼陰謀,想要捉住大郎呢!大郎是他們大將軍的兒子,要是被反過來威脅他們,大將軍要如何自處?
吳恆轉過去蹲在趙元跟前,握住他的肩膀看著他,鄭重其事道:“大郎,你可千萬要冷靜……這種時候咱們要是一個不小心,就會著了那幫犬賊的道啦!想想咱們其他人,想想趙將軍,萬一咱們被捉了去,可就成了罪人了!”
趙元抬頭看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冷靜。
他聲音略啞,道:“我沒那麼傻。我們才幾個?這麼點子力氣,不靠奇襲,根本殺不了那十個人……我不會帶著你們去送死。”他低下頭看著手上乾涸的血跡,吸吸鼻子,“我,我就是愧疚……要不是我自作聰明,大叔他們現在一定還好好的……”
吳恆還不及說什麼,趙達就吼了一嗓子,一把抱住趙元嚎哭道:“我、我也有錯——!!我、我當時頭一個贊成的,我還說這主意很好!我也對不住大叔——”
“我……我的脖子……”趙元臉漲得通紅,使勁掰趙達的胳膊,愣沒掰開。
崔明在旁邊看著又想哭又想笑,忙幫忙把趙元拽出來。
趙元喘了口氣,摸著脖子看看同伴,趙達哭得像小孩一樣,他的兩個小侍從也擦著眼睛,吳恆和崔明卻盯著他,他突然看懂他們眼裡的情緒。
這一刻,他才知曉什麼叫責任。
原來他覺得,能多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