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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醬姜牙
這話換做是對府裡其他人講,必都認為是趙家大郎不講道理,不念情誼,然而趙諶只想想就清楚了。
立秋知曉阿奴並非他的兒子,但因為他重視阿奴,愛屋及烏之下也看重阿奴。可若要立秋選擇,她最終只會顧及他的安危,而非阿奴的安危。
趙諶不清楚的是,趙元並不是知曉身世之後才多想的,他自小就知道。
但是現在卻和小時候不一樣,小時候他甚至還想過,若是立秋能嫁給他爹就好了,還覺得兩人不湊做一對,實在遺憾……現在則不然,他只要想象一下立秋和過去的範氏一樣站在趙諶身旁的畫面,心裡就如同中箭那會兒,烈酒倒在傷口上一樣灼痛逼人!
現世佛教開始盛行,他曾聽範氏念過一句,叫“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那會兒他只過耳卻不曾過心,現在卻似乎能夠理解了。如果他與趙諶之間一直止於父子之情,那麼就不會有此刻的嫉妒和不安。
這嫉妒和不安讓他變得踟躕不前,變得醜陋任性。他憂慮地望著坐在床邊的父親,這個人能理解嗎?還是覺得他孩子氣,或者心眼小?
趙諶看著兒子那雙乾淨的眼眸,覺得心痛。一直以為這份不論的感情只有自己付出最多,只有自己隱藏著不安,兩人之間差的不光是年齡,還有閱歷和心性……可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是阿父之過,”他語氣變得柔軟和緩,小心翼翼,“阿父沒有察覺你的心事,讓你不安了……立秋,阿父一向當他是姐妹,她對阿父有恩,所以我不能逼她嫁人,或者趕她離開。”
趙元悶悶道:“……我就是隨便說說呀,立秋姑姑照顧我長大,我、我不是真的討厭她,想趕走他……”
趙諶忙摸摸兒子順毛:“為父知道阿奴不是這樣的人。”
這一刻,其實他內心有了一點悔意。從前除了趙公,自來沒有長輩約束他,對於自己的事情,他一貫獨斷專橫。自從察覺對兒子的感情越界,他也只忍了片刻,就毫不猶豫地出手,要將兒子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旁人不得染指……可以說,他並不覺得自家錯了。
然而現在,他看著自己寵大的孩子緊皺眉頭,隱忍的模樣,內心十分痛苦懊悔。
趙諶想要自己的兒子無憂無慮,無所顧忌,他當初下那樣的決心,難道是為著兒子如今為這麼一份感情掙扎而受到折磨嗎?
他嘆了口氣,上榻躺下,然後將趙小元抱到身上團著,像過去一樣。趙元立刻熟練地往他爹身上趴好,下巴墊在他爹的胸大肌上,然後一副等著聽故事的小盆友模樣瞅著他。
看到兒子這幅德行,趙諶原本想要長篇大論的,突然沒了興致。
他靜了片刻,簡單開口總結:“總而言之,阿奴你只要記著,我不光是你男人,也是你老子……以後我們之間有什麼矛盾,你只想想我這句話,該怎樣就怎樣。”
男、男人……神馬的,恥度爆表啊!
趙元小臉唰的紅了,暗搓搓地樂了。我也是你男人!
父子倆兒氣氛再次變得和和樂樂,趙元畢竟喝了酒,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趙諶單臂枕著頭,望著床幔頂上的皺褶發呆。
趙諶在想,他和立秋,究竟有多久沒好好坐下聊過了?
那時候他年幼,獨自支撐趙府門庭,立秋一人不但要照顧他生活,造飯買菜打掃除塵,晚上還得熬夜趕製繡活去賣,明明也就比他大一歲……她對自己有情,趙諶是知道的,然而他對立秋並無男女私情,也不願彼此家人一樣的關係變了質。
這麼多年來,他無數次問過立秋,可有鐘意的人,可是她就是固執地要守在府裡。
這一次再看立秋,竟覺得幾分陌生。
知餘與他談過“恨嫁”一說,只道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可他不能硬逼著立秋嫁人。立秋是賣進府裡的,早不記得家在何處,趙府就是她的家,他若逼嫁,無異於趕立秋出家門。這便不是報恩,而是尋仇了!
趙諶自認不是個心軟的人,他骨子裡畢竟流有趙國權貴的血,立秋這些年沉默的抗議,已經漸漸觸及他的底線。阿奴的感覺並不是錯覺,從前立秋就在阿奴的問題上犯過錯,如果他們真有一天站在對立面,不,哪怕僅僅只是苗頭——他就會立刻做出決斷。
他不能讓自己的心軟,害到自己珍愛的人……人的心就那麼大,本質就是自私的。
丙仞的婚假有三天。第三天回門,趙元一大早就打扮得精神奕奕,拉著趙諶在正屋裡坐好等著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