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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冕又過了半個時辰才醒,他這一晌睡得難得沉,心情正是不錯的時候,聽到女兒來了,便拖著曳地的單衣去了耳殿。
“阿翁!”趙靜看見父親過來,擱下杯盞下了床,上前攙住趙冕的胳膊抱怨道,“您可算起來了,我這都等得餓了!”
“寺人瑜不是給你上了吃食嗎?”趙冕嘴角噙笑,跟她一道坐在了羅漢床的兩頭。
趙靜不過就是開個玩笑,笑眯眯地坐定了,上下打量趙冕。趙冕一派鎮定自若任她眼光掃視,然而趙靜打量一番,卻暗自心驚。
阿翁……比起過去可是老了許多……
趙冕正是壯年時候,本該風華正茂,可是此刻她看來,對方卻隱隱有種頹然之態,面容雖還光潔英俊,眼角卻多有細紋,頭髮雖還烏黑豐厚,細瞧卻夾在白髮。特別是趙冕的兩鬢,已經花了。特別是他面板蒼白缺乏血色,眼底青黑一片,顯然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趙靜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您……您怎麼有白髮了?”
趙冕一見她掉眼淚,就無奈地笑起來。
“近來我頭疾加重,許是這個緣故才白了頭,”他眼神溫和地看了一眼女兒,“你這孩子,既懷了身孕怎可動不動流淚?我沒什麼事,別哭了。”
趙靜自來也不是哀哀啼啼的性子,哭了一陣就歇住了,從婢女那裡拿了帕子仔細地擦了眼淚。
她憂心地看著趙冕道:“您這頭疾一直都拔不了根,反而愈加嚴重,再這樣下去可怎麼好?御醫官是怎個說的?”
趙冕把荷葉糕的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搖頭道:“他們還能怎麼說?無非是按著祛頭風的方子熬了藥給我喝,一時倒能緩解,只是犯的時候反而更厲害些。”
寺人瑜在一旁站著,聞言嘴巴囁嚅一下,沒敢吭聲。御醫官給國君診斷的時候,他可一直都聽著,聽醫官的意思,竟是這頭疾會影響國君壽數!這樣大的事情,最後也只有他們三人知曉,若不是那醫官的藥方尚且有幾分用處,只怕那天就得橫著回家了。看來國君並不打算讓大娘子知曉。
趙靜也瞭解自己的父親,恐怕實際情形比他說得更嚴重幾分。她不由想起自個兒袖袋裡的那一盒散劑,心裡十分踟躕。
按理講,她一直到處為阿翁尋頭疾良方,好容易求來了無憂散,很應該毫不猶豫地拿出來……可是現在再看到阿翁這樣憔悴,她反而變得不安。阿翁身體已經不好到這地步,無憂散畢竟不是藥方子,萬一對阿翁有害無益,她豈不是害了自己的父親嗎?
趙冕何等聰敏的人,立刻看出趙靜藏著話未講,便溫聲問道:“想什麼呢,話說著發起呆來?”
他對趙靜來說,一直是一位有威嚴、值得信賴的父親,趙靜看著他略帶血絲的眼睛,心痛不已,便從袖袋裡取出了巴掌大的精緻綠檀盒子放在了方几上。
“這個給您。”
趙冕眉頭微挑,伸手開啟盒子,見裡面鑲了瓷面兒,一盒的粉末壓實了,按出了萬壽菊的圖樣,盒蓋裡側還嵌了一隻精巧的小瓷勺。
“這是什麼?”他抬頭問女兒。
趙靜便笑道:“我一直在給您找良方呢,南邊鶴翅山上的道士善製藥,先前原賀聽聞他們制的散劑能治疑難雜症,便特意去了南邊問,果然不錯,他們有一散劑名曰無憂散,專療頭疾。”她生怕趙冕不信,又急急補充,“我找了不少患頭疾的人試,確有奇效,這才帶了來見您!”
說完忐忑不安地望著他,到底怕父親不虞。
趙冕聽了,一時表情詫異,半晌回過神來,卻眯起眼睛,拿起那小盒子細細地打量起來。
“無憂散……裡頭有些甚個藥材?”他語氣平平道。
趙靜就從懷裡掏了散方來,這還是憑她的身份才能得來,裡頭也不全,只有些大概。她也不懼趙冕誤會,換了旁人,隨意給國君獻藥自然不成,她雖多少有點私心,也是為著自己的父親好,再不心虛!
拿過散方,趙冕掃了一遍,點點頭:“看藥材倒和醫官的藥方差不多,只怕還有些獨門的藏著掖著……你找來這散劑,和那寒石散可相同?”
他這話換一個人聽,此時怕已經下去跪著了。趙靜可不怕,她只是也有些憂慮,就道:“兒找人試藥時日短,藥效自然是好的,且一個治頭疾,一個治傷寒,怎麼相同?唯有一樣,兒也不確定這散劑,會否和寒石散一樣致人上癮……要不您再找幾個人試藥,待過得十天半月的,看看再說。”
趙冕對她終究不同,心裡那點猜疑不過轉瞬而已。自己的女兒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