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曄發現他並不瞭解。
但是那時跟現在又不同。
猴子看花果山的眼神,是空洞的。裡面沒有身影,甚至沒有猴影。
十萬大山,早就沒了猴兵猴將,連野猴子都沒有半隻。原來不是猴子的眼神空了,而是花果山空了。
李曄不奇怪,仙廷一直防著猴子,無論是取經前還是取經後。花果山沒了猴子猴孫,美猴王也就沒了危害仙廷的可能。
一百年來,猴子終日枯坐石山,李曄早該明白,沒有人能枯坐一百年。猴子不是在枯坐,而是睡了。睡了,才能做夢,才能看到已經失去的曾今,繼續跟他的猴子猴孫嬉笑打鬧。
一百年了,猴子做了多少次夢,就醒來了多少次,他在夢裡有多少歡笑,醒來後就有多少痛苦。他是石猴,不是石頭,不可能一直坐在那裡。石頭沒有心,他有,有心就會有情緒,當情緒繃不住的時候,遲早都會爆發。
所以一百年後,李曄見到了猴子。
猴子落在一顆巨樹的樹冠上,他指著面前的被密林覆蓋的山坡,說道:“曾今,這裡是一片校場,有很多猴子在這舞槍弄棒,修煉比武,經年累月。”
李曄看向猴子指的方向,眼前只有枝繁葉茂的森林,遮天蔽日,腐葉三尺。哪裡還有半分妖跡?
猴子說:“我曾今以為,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會永恆,哪怕斗轉星移,也會一直存在著。後來我才明白,原來再多妖到過的地方,十年百年的喧囂,也敵不過時間的流逝,一切終將歸於荒寂。”
李曄和尤達梟看著密林,無言以對。
猴子忽然笑了笑,形容不說的慘淡,“很多年前,有人叫我齊天大聖,很多年後,有人叫我鬥戰勝佛。實際上,不管是齊天大聖還是鬥戰勝佛,都只是一個笑話罷了。”
“我曾今做過一個夢,夢裡自我成佛以後,天下無魔。我終日坐在九重蓮座上,千百年漫長的打坐。我的心平靜如古波。後來有一日,我赴會時路過一座山,那山雜草叢生,一片荒蕪。不知為何,我覺得它很眼熟。座下童子告訴我,那叫花果山。於是我恍然。原來,我也曾與天鬥過,跟美人並肩看過花開花落。”
李曄怔了怔。
猴子在樹冠上盤膝坐下來,這裡視野不錯,他看著不遠處的青山出神。
良久,他徐徐道:“取經前,我年少無知,以為自己神通廣大,連仙域都能踩在腳下。我大鬧仙廷,揚名一時,本以為可以與天齊平。後來被壓五指山下,仙帝派人來問我是否知錯,我說知,於是他們滿意歸去。”
“他們以為我知道觸犯仙廷是錯,其實我只是後悔,讓花果山的猴子死了太多。我還後悔,那一戰中,害死了純潔無瑕作的那個仙子。那一戰後,仙廷封妖,聖佛鎮魔,妖族與我沉寂了五百年。”
“五百年後,一個白麵和尚到五指山跟我說,若能拜他為師皈依釋門,護他取得西經,便有天大功德,足以抵消我以往的罪孽。我信了,於是十八萬千里,一步一個腳印,日夜虔誠。”
“後來到了西天,和尚取了真經,聖佛給我冠以鬥戰勝佛之名,我很開心。白麵和尚以為我為功名開心,其實不是,我只是開心可以回到花果山。我已經不再年輕,爭雄逆天的心思已去,只想跟猴子猴孫逍遙快活。”
“我回到花果山,山卻已經空了,我找遍了每一寸土地,一個猴子都不見。和尚曾說,我若護他取得西經,就能洗清罪孽。他騙了我。若是果真罪孽一清,為何這裡的猴子都沒了?”
“我去找和尚理論,他卻高坐九重蓮臺上,雙手合十,閉目不言。我去找聖佛,卻連佛域都已經進不去。我去找仙帝,被攔在南天門外。我無處可去,只能回到這裡來。”
“我在這裡坐著,自知罪孽無法清洗,只能為我的猴子猴孫守一守墓。現在我守了一百年,鐵棒都已生鏽,也夠了。”
“我想重踏仙廷,去看一看仙子的墓碑。我也想再去西天,把那個白麵和尚從蓮座上揪下來,讓他付出欺騙我的代價。我這一生,從未成仙,更未成佛。他們的花名冊上不會有我的名字,我也不屑於上面有我的名字。”
“我是妖猴,那麼便做妖猴該做的事!”
猴子站起身,看向李曄:“我的故事說完了,你的如何?”
李曄望著空山,語調平緩:“我沒什麼故事。有人說我前世是劉協,有人說我前世是扶蘇,還有人說我註定要做亡國之君。這些都是放屁,我連一個偏旁部首都不信,我只相信腳下的路,只有我自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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