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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憂心,不敢懈怠,只恐稍有差池,又步了大元的後塵。”
“陛下過慮了。”席應真微微一笑,“大明根基已固,天下歸心,又豈是元人的暴政可比?”
“牛鼻子你逍遙世外,不知治國的難處。朕今年老做噩夢,夢中要麼飢餓不堪,要麼看見子孫餓死,自己卻沒有一點兒法子。《易》雲:‘夕惕若勵’,這些夢必是上天規誡寡人,天下事,難成而易敗,朝夕警惕,也未必萬全。”
“大成若缺,世間本無萬全之事。”席應真手拈長鬚,微微一笑,“更何況夢是反兆。陛下一國之君,國君夢中飢餓,天下百姓當可飽足,子孫餓死不救,反而是昌盛興旺之兆。”
朱元璋聽了這話,想了想,忽而笑道:“牛鼻子,聽你這麼一說,倒是解開了朕一個大大的心結。即便如此,正如漢武帝所說:‘吾當其勞,遺逸與汝’,朕能做的事情一定做完,決不留給後代子孫!”說到這兒,豪氣頓生,看了朱微一眼,臉上流露出慈祥笑容,“牛鼻子,你這次入宮,本是見不著微兒的。”
席應真一怔:“為何見不著?”
“這還不明白?”朱元璋掃他一眼,忽地哈哈大笑,“因為我已將她許了人了!”
席應真“啊”了一聲,樂之揚卻如捱了一記悶棍,兩耳嗡嗡作響,渾身熱血亂竄,好在他低頭垂目,無人看見他的臉色。樂之揚心亂如麻,想要抬頭去看朱微,可又不知怎的,心中酸熱交加,鼓不起抬頭的勇氣。
忽聽席應真徐徐說道:“不知道是哪一個男子有這樣的福氣?”朱元璋說道:“長興侯耿炳文的兒子耿璇。”
“長興侯國之干城、忠貞難得,他的兒子想也不錯。”
“馬馬虎虎。”朱元璋口氣冷淡,“那孩子人才尚可,可要配合微兒,朕也不太滿意。”
樂之揚聽到這兒,精神稍稍振作,側起耳朵,盡力傾聽。只聽席應真說道:“既不滿意,為何許婚?”
“以朕看來,天下男子,誰也配不上朕的這個女兒。按說她早該嫁人,可是朕挑來挑去,始終沒有合適的人選。這幾年逆案叢生、公侯蕩盡,貴戚子弟越來越少,寡人看來看去,也只有長興侯的兒子差強人意。定下以後,本該年中成婚,可這半年朕一直抱恙,宮中妃嬪服侍,又無人能迎合寡人的性子。只有微兒蘭心蕙質、知音解語,有她在朕身邊,朕的心情才會舒坦一些。因此緣故,朕不忍放她出宮,微兒也情願推遲婚期,留在朕身邊服侍。唉,只是這麼一來,倒誤了她的終身大事……”
忽聽朱微幽幽說道:“女兒寧可終身不嫁,一輩子服侍父皇。”樂之揚的心應聲一顫,轉眼偷看,朱微臉色蒼白,愁眉不展,兩眼看著地面,眼裡透出一絲茫然。
“孩子話!”朱元璋大皺眉頭,“女孩子哪兒有不嫁人的?朕已年過古稀,自古帝王,活過七十的也很少見。再往後去,時日無多,孩子們中間,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允炆和你,再過幾日,十七兒回京,朕讓他親自送你過門……”
朱微聽到這兒,咬了咬嘴角,眉宇微微顫動,眼眶一點點地潤紅了,朱元璋見她神氣,縱是鐵石心腸,一時也覺悽然,嘆道:“好孩子,朕知你孝順。但親如父女,也有天人永隔之時,你若終身有靠,為父也好放心。”
朱微淚如走珠,奪眶而出,身子微微發抖,似乎竭力忍耐,才沒有放聲大哭。朱元璋越發憐惜,拍拍她手,說道:“別哭,朕最討厭人流淚了。來,撫琴一曲,為父皇助興。”
朱微默默點頭,擦乾眼淚,坐了下來,撫著那一張“飛瀑連珠”,彈起“普庵咒”來,這一曲是普庵禪師所作,大得空靜悠遠之意,頗能安神止息、消去胸中煩惡。
這時宮女呈上藥來,冷玄接過,嚐了一勺,但覺無事,方才遞給朱元璋。老皇帝看著湯藥,大大皺眉。朱微忙說:“父皇……”朱元璋聽到這一聲,無奈搖了搖頭,舉碗一口喝了,跟著將碗一擱,眼裡透出殺氣,“微兒,若不是看你面子,這些狗太醫一個也別想活命。”
席應真笑道:“天下醫理大致相通,陛下殺了他們,後來人只怕更糟。”朱元璋掃他一眼,揚起臉說:“牛鼻子,這話也只有你能說,換一個人,朕砍掉他的腦袋。”
席應真笑了笑,漫不經意地說:“這幾年,陛下砍下的腦袋還少麼?”
“還不夠。”朱元璋一拍桌子,“朕死之前,還有四件事未了。”席應真笑道:“哪四件事?”
朱元璋扳起指頭,森然說道:“東島、西城、蒙元、鹽幫,這四害不除,朕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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