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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也是,太惡毒了,遠洋有好幾個合作專案都是關鍵期,你也勸勸他,沒事就出來亮個相,安撫下大家,做投資玩的就是訊息,沒有好訊息,上哪兒忽悠股民去?”
包奕凡能說會道,表情豐富,把汪曼春逗得發笑。
可笑完之後,她發現自己根本想不起來他說了什麼,笑容完全是對他語氣動作禮節性的反應。
她分開人群,從飯店後門出去,一直走到商場四層的天井走廊,拿出手機給譚宗明的助理打電話。
“樊姐!”小助理一如既往的驚喜。
“那個什麼截肢的傳聞是怎麼回事?”
“什麼?截肢?哦您說截肢啊,沒有沒有,沒有的事,就是個骨折,哪能截肢呢!都是外邊亂傳的,我們也沒管。”助理呵呵地笑,“譚總好著呢,沒事兒,您放心!”
“他現在在幹嗎?”
“他在……呃,開會,對,在和遠洋美國的同事開會。我讓他完事兒給您回電話?”
“不用通知他。”汪曼春想了想,“你能拍個照片給我看看嗎?別讓他發現。”
“偷拍啊?”
“你的身手沒問題。”
“他們開會我拍照不好吧……”
“都偷拍了還講究那麼多?”
“……”
小助理苦哈哈地掛了線,五分鐘後發來一張照片。
窗簾緊閉看不到室外明暗的房間裡,譚宗明坐在單人病房的寫字檯前,掛著耳機,對著液晶顯示器正說話,筆尖點在寫了幾行數字的便箋紙上,雙柺就靠在寫字檯旁邊。
汪曼春只看一眼心就沉下去了。
這根本不是現拍的照片,譚宗明發的小美專屬朋友圈裡,就有一模一樣的畫面。那確實是在跟遠洋的上海團隊舉行電話會議,但時間是去廣州之前。
她把譚宗明那條朋友圈連日期一起截圖,發給助理。
可憐的孩子整整半個小時沒有回應。
中午十一點,譚宗明直接給她發了一條微信,是一段十幾秒的影片,影片裡他環拍了一圈單人病房,自己則直著左腿坐在床上,腳邊散落了幾大張印滿文字的A4紙。床尾站著兩個老外,老外後面是做了錯事垂頭喪氣的小助理。
影片的最後是自拍,譚宗明對著鏡頭微笑,“真的在開會,我很好,放心。”
比起上個月,他看起來更加瘦削,臉色也有些憔悴,但給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彷彿之前的爭執傷害從來不曾存在,刻著雙M的戒指還和那枚三克拉的大石頭一起安放在九間堂的保險箱裡面。
汪曼春壓著有些紊亂的心跳一幀一幀地重看影片,沒有,房間裡只有輪椅,沒有雙柺,畫面裡任何地方都沒有拐。而整個十月,他的拐是從不離身的。
和他已經沒辦法用拐相比,她寧可相信他現在不需要用拐了。
可那是不可能的,海珠大橋那一摔,他的傷只會更重,不會更輕。
汪曼春把影片裡兩個美國人的臉仔細截下來,發給趙啟平,“這兩個人,你能認出來嗎?”
“嗬,這不是鼎鼎大名的Thomas Sculco嗎!大咖啊,HSS的絕對權威,我們骨科學界沒有不認識的。旁邊那個應該是他助手,有一次我在紐約開會時還聊過。你哪來的照片?”
汪曼春在心裡冷笑,譚宗明,你又騙我。上一次“明樓”攪局,她被騙得慘不忍睹,這回她冷靜犀利,一點拙劣的小把戲瞞不過特工的眼睛。
不管了,都分手了,戒指也被她棄如敝屣了,他殘了廢了都跟她沒關係了,他想製造什麼樣的假象粉飾什麼樣的太平她都無所謂了。反正他有得是錢,過得再慘也比地球上絕大多數人強。
汪曼春收起手機向飯店走去。
臨近中午,商廈裡漸次迎來人流高峰,各家店鋪放著或柔和或勁爆的背景音樂,從一扇扇店門前經過,耳朵就像被強灌了一支最大雜燴的樂曲。
這個年代的絕大多數歌曲她都不會,譚宗明也跟不上流行,兩個人最能唱到一塊兒的居然是崑曲。譚宗明曾開玩笑說,如果婚禮上司儀要兩口子給大家唱首歌,他們不如來一出《玉簪記》。
聽她一聲兩聲,句句含愁悶。看她人情道情,多是塵凡性。你一曲琴聲,悽清風韻,怎教人不斷送青春?那更玉軟香溫,那些兒不動人?她獨自理瑤琴,我獨立蒼苔冷,分明是西廂行徑!老天哪,早早成就少年秦晉……
一個人走著走著,汪曼春無聲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