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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誠?!”汪曼春沒控制住,脫口而出。幸得晴山俊一一半精力放在父親身上,沒有注意她比平時略高的聲音,“明誠就照片裡,左起的第三位。戰後的一些資料表明,他是軍統埋伏在汪精衛政府的特工,他和我的祖母暗中有一些來往,我們希望能知道更多的細節。”
如果不是為了明樓,為了老人可能知道的,關於那個年代哪怕一點一滴的線索,汪曼春恨不得離他們的懺悔之旅遠遠的。
可是從晴山俊一嘴裡說出明誠兩個字,她頓時沒了離開的念頭,畢竟晴山父子已經是譚家人之外,她能找到的,離明樓最近的人了。
“晴山先生,俊一桑,作為柏悅指派的服務主管,我建議,這次南京之行,我陪你們一起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大雷,輕拍(但可以留評虎摸,作者已躺平~~~)
所以你們知道了,男女配的作用是不可磨滅滴……
第27章 紀念
莫愁湖畔,水西門大街,清明小長假的第二天,鉛灰雲層灑下濛濛細雨,煙籠霧罩的空氣,似乎連老天,也在配合這悼亡追思的日子。
晴山一行人提前一天晚上抵達南京,健次老人很快就睡下了,汪曼春卻幾乎一夜都沒睡好。半夢半醒之間前一世的場景於眼前交錯輪換,到最後總是回到她死前的最後一秒,鮮血從胸前汩汩流出,而她對著明樓死不瞑目。
帶著一點點失眠的頭重腳輕,汪曼春踏進了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進門便是一座十一米高的巨大雕像,名字叫《家破人亡》,銘文四行:
被殺害的兒子永不再生
被活埋的丈夫永不再生
悲苦留給了被惡魔□□了的妻
蒼天啊……
寥寥數語,奠定這一趟旅程黑色的基調。
不到百米的雕塑廣場,光天化日下婦女在哀哭,衣衫不整的身上還留著日本軍帽的投影;反綁雙手的俘虜跪著,倒著,有一些已身首異處;日本兵揮鍬填土的坑裡,被活埋的婦女與男子高高抬著他們的頭顱;瀕死的母親將最後一滴奶喂進孩子嘴裡,被輪。奸的少女慘然絕望地縱身躍井,皮包骨頭的僧人為死者合上含冤不閉的雙眼,孫子揹著早已冰涼的奶奶悽惶逃竄,卻終究逃不過頭頂亮起的刃光……
她曾經相信,在那弱肉強食的亂世之中,她面對的都是不問前程的亡命之徒,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成王敗寇沒有什麼公理可言;然而走過人間煉獄一般的照片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那一座吞噬了多少同胞的修羅場,她汪曼春親手添過磚加過瓦,以向惡魔效忠的方式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沒有走完這一段照片牆,許多人就已經落淚,包括坐在輪椅上的晴山健次,推著輪椅的晴山俊一,而晴山璃子早已雙眼通紅。只有汪曼春沒有哭,她的眼裡沒有淚水,她的心裡全是恐懼。
可再害怕,她還是攥著門票,一步步踏向紀念館裡更深的地方。
她走過黑色的大理石牆,上面以11種文字反覆書寫著同一句話,“遇難者 300000”“遭難者 300000”“Vittime trecento mila”“Victimas trescientos miles”……
她仰望灰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下埋著骸骨,十字架上銘刻著這座城市最不堪回首的六個星期,“1937。12。13——1938。1”。
她站在一百五十米長的名單牆前,牆上一萬零五百零五個名字,代表一萬零五百零五個冤魂,許多沒有名字的某氏,無聲無息地死去,許多龐大的家族,一夜間灰飛煙滅,牆上有無數某某的弟弟,某某的女兒,某某的妻子,某某的父親,他們被□□,被活埋,被虐殺,生不留年貌姓名,死不知葬在何處,一家人的亡靈只在哭牆上重逢。三十萬遇難者,一萬個名字,二十年來牆一直在增長,卻永遠寫不盡南京城那個冬天慘烈的真相。
汪曼春緩緩伸出手去,終究不敢觸控那些冰冷的石牆。遠處的晴山健次已經掙扎著從輪椅上站起,拖著僵直雙腿向哭牆走去,每一步都在顫抖,每一步都是贖罪,蕭瑟風中,老人慢慢地跪下來,雙膝壓在冰冷地面,肩頸佝僂,垂首悲泣,而他身後的晴山俊一,晴山璃子,乃至同行的日本保姆和日本護士,都跟著他一起跪了下去。
汪曼春一個人站在角落,她覺得壓抑,窒息,抬頭望天,如絲的細雨落在臉上,都像當年從自己指尖淌下的血滴。
“家父體力不支,後面的陳列,我們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