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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睡吧,我隨便找個地方就行,車裡也能湊合。”
盤乙姑訝然,“你們不是兩公婆啊?”
“她是我表妹。”
汪曼春不滿地瞥他一眼,沒說話。精明的盤乙姑看在眼裡不禁一笑,“表哥表妹,天生一對。”
“真是表妹。”汪曼春不配合,譚宗明只能徒勞地辯解。盤乙姑見兩人尷尬,也不再打趣,讓小兒子把婚房旁邊的一個雜物間收拾出來給他住。
滬上金融大鱷譚宗明先生,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打過地鋪了。即使還未出正月,樸素的瑤寨依舊維持日落而息的習慣,錯落的吊腳樓裡,夜未深,人已靜。雨漸漸停了,溼氣透過木板縫絲絲縷縷地透進來,他一個人躺在薄薄的藍染褥子上,輾轉反側。
明誠的去向,孩子的來歷,汪曼春的故事,樊勝美的秘密,一個個謎團在他眼前忽遠忽近,交織在一起,愈發的撲朔迷離。
可撥開重重迷霧,他看到的還是樊勝美在提到明樓時,一次又一次落淚的眼睛。
不哭的時候,那雙眼睛是被倔強笑容染得更亮的晚星,潤溼的時候,深不可測的悲傷又常常把他的心纏卷得很緊很緊。他欣賞她,心疼她,喜歡她焰火般的美麗冰凌般的冷硬,還有那股子不撒嬌不討好愛誰誰的脾氣,甚至享受她每一次趾高氣揚連名帶姓叫自己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有點兒犯賤……可她很可能是他妹妹呀,就算有個不光彩的出身,那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他喜歡她,對她好,天經地義,順理成章,沒什麼犯賤的。
想到妹妹兩個字,心就像下了場檸檬雨,既甜又酸,還有點說不清原因的悶疼。
實在睡不著,譚宗明披衣而起,出門才看到汪曼春也沒睡,坐在長廊上,兩條腿伸出欄外,抬頭看著霧靄沉沉的夜空。
“半夜不睡,明天崩潰。”他站在她身邊說。
“譚宗明,我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
“明誠對明家那麼忠心,戰爭結束後為什麼不來找你們?當時你奶奶帶著你父親,孤兒寡母,正是需要人幫忙的時候。”
譚宗明在她身邊坐下來,和她一樣把腳伸出長廊,“我們不在上海。奶奶帶爸爸去了幾趟北京,想給爺爺討個說法,雖然沒結果,但爺爺的幾位戰友幫忙,他們後來就遷居北京了。我本科出國,回國後才到的上海。”
“難怪我聽不出你口音。”
“是,我南腔北調。”
汪曼春嘆了口氣,“你爺爺的戰友多半在北京,找到他們總能順藤摸瓜找到你們,可明誠一直沒出現……”
他沒來找大哥的遺孀,譚正父子也找不到他,只有一個解釋:建國後不太長的時間裡,他就不在人世了。兄弟倆沒有分開太久,很快就在天國重逢,生死相隨,他們將年輕時的盟誓踐行到了生命的終點。
“別太難過了,今天這個結果,也是意料之中。”來永州之前,他們就很清楚此行的希望究竟有幾分,“小樊,至少我們知道明誠晚年有個孩子陪著他,他不會太孤單。”
“呵,你還真看得開。”
“活到這歲數還看不開?”
“說得好像你多老似的。”
“是誰總提醒我一把年紀?”
“你是一把年紀的老小孩。”
譚宗明笑,“全上海也就你敢這麼說我了。”
汪曼春也笑了,想了想問他,“譚宗明,說說你的經歷吧。”
“我以為你早就把我搜了個底朝天。”
“都是記者編輯加工過的。”
“原來是想聽□□。”譚宗明朝後一仰,胳膊支在兩側,“我從小是個刺兒頭,到處闖禍,家裡實在沒辦法,下狠心送我出國讀書——那時出國讀本科非常貴,以我父親的財力都覺得心在滴血。沒想到我到美國也不消停,一邊讀書一邊偷摸跟人合夥做生意,把生活費都賠進去了,還差點被移民局抓住。開始家裡還給我補錢,後來虧空太多老爺子怒了,斷了匯款讓我自生自滅。”
“然後呢?”
“最窮的時候我在商場裡混試吃,美國人民實誠,幾家快餐店走下來就能吃飽,不過去了兩天臉熟了,人家就不給或者給得少了。吃不飽就去街頭賣藝,可我不知道那條路不能唱,還被警察抓過,罰款,已經跟華人同學都借遍了,只能跟美國同學借,差點籤賣身契……”
“賣身契?什麼意思?”
譚宗明咳嗽一聲,“不說了,太丟人。”
“你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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