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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半戟山過得並不熱鬧,也沒擺什麼排場,只是自家關起門來一起吃個酒,連師門同袍帶山上舊人總共不過十幾人,也是不分彼此頗為熱絡。
經此一事,人情反倒更濃了些。莊堯的騎兵名聲大噪,山下戍營都有些震驚,倒也有好心的,提醒褚雲馳提防,褚雲馳笑一笑,並不在意。
他已收了半戟山的請帖,邀他到山上一聚,帖子上字跡娟秀,一看就知道不是那個女大王寫的。褚雲馳一哂,卻是丟在了一旁。到了年節,縣裡政務也是不少,褚雲馳是不打算應邀的。應付了一天公務,忽地下起小雪來,他閒暇片刻,正可賞玩。
冬日裡天黑得早,很快屋內便有些暗了。外頭百姓人家也點起了燈火,隔著夜雪看,也覺得暖和。房裡也燃了炭盆,襯著燻爐裡燒著薄香,總有些冷寂且不近煙火。想起幼年,母親還在時,這時節常帶他們兄弟圍爐做戲,或擲骰子,或玩博,也會到後園賞雪。新雪疏梅兩三花,最是軟人襟懷。
細細憶來,那老梅悠芳似仍在鼻尖處,連家中伎子的歌聲,也在腦海裡咿咿呀呀起來。唱得不過是尋常春曲,反反覆覆就那麼幾句,年年春草綠,王孫歸不歸。
只念及此,就叫人惆悵起來。
也不知是怎麼心血來潮,褚雲馳揪起氅衣披上便出了門。今日正是劉二當值,在他後頭不緊不慢地跟著,看他信馬由韁也不多問。百姓門前多貼桃符新句'1',看著十分喜慶,也有三五貪玩的幼童,穿著新衣追跑,十分可愛。等他發覺時,劉二已經上前提醒了:“郎君,前頭快要到半戟山了。”
褚雲馳抬頭一看,可不是麼,山上隱隱燈火,將雪光都襯得溫柔起來。他曾經的居所紫光臺附近,桃樹梨樹間,還雜著一株梅樹,可惜沒見開過。也不知觸動了他哪處情懷,褚雲馳竟道:“上去看看。”
劉二不是曹猛,頗為沉默,也不會阻攔褚雲馳,便由著他到山上。然而他並未帶請帖,也沒有事先通知,讓守衛很是為難了片刻,還是報告了莊堯,才把他接進來的。
山上剛用過晚飯,莊堯還納悶他來幹嘛,心裡還有點兒彆扭。她與褚雲馳,還是互相嗆兩句比較習慣,上次欠他個人情,叫莊堯心裡有些惴惴,說不上是什麼心緒。先前準備好了給他投帖他不來,今晚又忽地來了,還得重新做個心理準備,路上倒是背了幾句時人常用的過年話準備應付一番。
結果帶人一見面,過年話還沒說上一句,褚雲馳忽地問道:“紫光臺上那株老梅,今年開花了否?”
莊堯一愣,不知他今日是怎麼個畫風,便側頭問羅綺,羅綺也不知道啊,打聽了半天,才低低地道:“那老梅樹早死了,是不會開花的。”
莊堯怔了怔,也不好這麼打擊褚雲馳,忽地想起個地方來,便喚人牽馬來:“我與褚令下山一趟。”
自從她前段時間吐血,又消瘦,羅綺也有些慣著她,什麼要求都滿足她,也不多嘮叨,一聽她大晚上要出門,雖皺了皺眉,還是給安排好了,又道:“多帶些人吧。”
褚雲馳也愣住了,他本來是突然有些感傷,隨口問了一句,不想莊堯反應這麼大,也覺得有些攪擾人家了,便道:“且不必忙……”
莊堯忽地一笑:“帶你去好地方。”
也不知是她的口氣太有說服力,還是今天褚雲馳畫風的確有問題,褚雲馳拒絕的話在嘴邊打了個旋,還是沒說出口。春日裡野蒿朱粉色,夏日裡小荷尖尖,秋涼處兩三點紅葉著寒霜,冬日裡薄雪新酒香,閒意態,細生涯,總有那麼一兩樣情物叫人心裡恬靜,不忍拒絕。
莊堯並不知道他心裡有些愁緒,也因彼此不夠熟,並不與他說話,帶著十來個侍女只在前頭跑馬。褚雲馳的馬不如她的快,倒要叫她時不時停下來等著。這一路沿著大河跑得暢快,不多時便到了一處山谷。外頭大河奔湧,暗漆漆地看不清楚波浪,只有雪瓣奮不顧身般地投進去,卻一絲聲響也無。
莊堯下馬,朝手上呵了口氣。這天確實有些冷了。
褚雲馳也不多問,跟著她進山,把奔湧的大河拋到了後頭。夜路不好走,又有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好一陣,才見一兩處燈火。屋裡人聽見外頭的聲音,連忙出來迎。幾個農人見是莊堯,連忙行禮:“小娘子怎地這會子來了?外頭冷哩。”
莊堯笑道:“下雪了,聽盧大說山裡幾株野梅開了,便想來看看。”
老農嘿嘿一笑:“小娘子就是有個雅興。盧大哥回家過節了哩,梅樹這幾日開得可好了。也就是在咱們這山谷裡頭,窩風藏雪有股暖和氣兒,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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