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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只覺氣悶。哲米依在身後輕輕嘆氣,“你終於知曉了……我只道,你這樣一個聰明的人,為何到今日才知——”
沈珍珠推開面北之窗,微風吹過,正吹皺一池秋水,“只因我自欺欺人——”
怎不是她自欺欺人呢?明知有異,卻不肯去探究。
李俶馭下極嚴,怎能讓風生衣醉酒且與素瓷有肌膚之親?
那日她將素瓷之事告知李俶,為何他毫不驚異,且嚴明為素瓷覓房舍,如此之快?
就連那孩子的相貌,她從來是不願細看斟酌的。
其間,有多少可疑之處,她總是當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她一直不過是逃避而已。
終於是避不過去。
她長長嘆息,對哲米依說:“這室內憋悶得緊,你陪我去池邊走走可好?”
暮色四合,只餘天際一輪殘月,東海池畔靜謐無人,侍衛遠遠的星羅散佈,水草孤零零搖擺不定,悽清月光映於池面,更顯得這宮殿空曠寂廖。
“你是怎樣得知的?連你也知,只怕宮中上下,只瞞得我一個罷。”沈珍珠苦笑著坐到一株垂柳下。
“這個時候你還笑得出來?”哲米依憂心忡忡的看著她,“我總擔心你知道後,會怎麼傷心失望呢!”又說:“你別胡思亂想,這件事不是人人盡知的,我也是……可汗告訴的……”
沈珍珠眉目翕動,“他?他怎會知道?”
“可汗對唐室一舉一動,都十分注意,我也不知他是如何知曉。他特地囑過我,不得讓你知道,”頓一頓,哲米依說道,“他,也是怕你傷心啊。”
沈珍珠心隱隱疼痛。
哲米依焦急,上前蹲於沈珍珠面前,握住她的手,那樣冰涼,“你若難過,只管哭出來,別憋悶在心。哲米依說話直爽——廣平王殿下並非常人,你若是象這般的事也承受不住,那日後他榮登大位,你的傷心,還長遠著呢!不如趁早隨著可汗到咱們回紇去!”
晚風沁涼,沈珍珠竭力隱忍,此時終於簌簌掉下淚來。哲米依也不勸慰,取出錦帕遞與沈珍珠。
沈珍珠略拭拭淚,看面前哲米依一臉關切,勉強一笑,緊握她的手,道:“傻妹子,你不用擔心,我不是為這個傷心。”
“你——?”哲米依驚疑了。
“其實,今日我真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沈珍珠轉頭,對著那一汪池水,輕輕說道,“俶對我之情,我豈能毫無把握。素瓷之事,我信他是無心之失。他與素瓷,委實是怕我傷心難過,這件事雖是有意騙我瞞我,也是誠心待我。俶為著我,明知素瓷之子是他親生,卻不肯相認;素瓷為著我,寧可誣指他人為孩子之父,也不願說出真相。哲米依,……你說,我該高興,還是難過?我沈珍珠何德何能,竟讓他們處處都為我著想,我……竟是這般嬌弱,真禁不得一點風吹雨打麼?……”
哲米依原本以為極難開解,不料沈珍珠竟與她所想大相徑庭,只嘆面前之人聰穎過人,也善良過人。問道:“那日後如何安置素瓷姑娘呢?”
沈珍珠決然道:“我自然是要俶給她、給那孩子名份的。我殿中本有旁人眼線,此事料必會極快傳遍闔宮上下。我決不可讓他人看我廣平王府的笑話,俶一日未回,我就不能示弱人前!”宮中傳襲流言的速度,向來是驚人的。
哲米依垂頭思索半刻,說道:“嫂嫂,有些話,我如鯁在喉,一定要跟你說。”
“說吧。”
“當年我習讀漢學,教習先生曾道——自古以來,朝堂後宮是天底下最齷齪之處。當時不信,待我嫁到唐室,時日雖短,也見過不少齷齪之事。哲米依眼拙,以我來看,廣平王殿下對嫂嫂你現在固然是深情款款,可自古帝王,有哪個能自始至終,對一名女子深情不移呢?這後宮便如朝政,你若只恃著殿下之情,不處處用心經營提防,日後恐怕後悔不迭。”
沈珍珠聽了哲米依一席話,怔怔半晌無語。
哲米依是旁觀者,也是清醒之人。
對李俶,她向來是有信心的。然而,歲月漫長悠遠,無窮變數。這份情,是否真可以不移不變,天長地久?此番克復兩京,他功勳之大,旁人無出其左,太子之位,已成定局。從此後,他身畔更不乏鶯鶯燕燕。
她,無力阻擋。
她可以退多少步?姬妾成群也好,兒女成堆也罷,只要他心中只有她,她都能忍,都能接納,哪怕寸寸煎熬,心頭淌血。
但若有一日,他心中已有旁人,她該如何自處?她終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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