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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滴血的右手,取中直劈——無形劍氣沛然無匹,砸開了翻滾的烈焰,也逼開了擁聚的人群。
前方的人群被劍氣盪開幾步,卻又被後方當做人盾,向前擠去。
柳如落在後方,空蕩蕩的眼眶中閃起一絲幽光,身側白骨支離,根根抬起,正要動手殺人。
腳下傳來奇異的震顫。堅硬的大理石地磚,在奇異的震動中起伏,居然柔軟如波浪!衝在最前的人,腳下一滑,順帶絆住了身後的人。一個眨眼,人群就擠擠挨挨栽倒在一處。飛舞的火蛇也好像是畏懼什麼,瑟縮著不敢向前。
下一秒。
千木成城!
一根根白芽頂破沉重的岩石地面,光滑而柔嫩的莖葉,像夢一般在人群頭頂舒展開來。肥厚的子葉迅速變薄,中間抽出蜷曲的主幹。葉芽生髮,噴薄而出,轉眼就長到輪胎大小。巨大的葉片在風中震顫。“嘩嘩”的拍打聲如同接天的浪潮。
樹苗還在升高。
被頂起的地面卻很快下沉。
無數新枝爭相湧上天空,又被殘酷的競爭篩下,逐漸枯黃萎落。林間的空地明顯大了些,等到倖存者們七手八腳把塌在身上的樹苗搬下地。一片密林,已在眼前誕生。
高林蔽日,長藤繞天,濃重的霧氣隨著江水拍岸之聲,款款漫延。
森羅大陣,彷彿沉睡的巨人,睜開的眼睛。
若是數月前申城的居民,他們或許會回憶起:災難爆發之後,森林所過之處,無數喪屍被長藤抽飛、拋落如飛雪的場景。可現今聚集在此地的,多是附近匯聚而來的難民。
有人已經唬破了膽,連爬帶滾逃了出去;有人還被纏在枯萎的藤蔓雜草之間拔不出來;其中一些手腳靈活的,早攀上了巨樹,試圖找尋雲梯的蹤影。卻不料長藤從半空倒垂而下,忽地將人扇入江中。
柳如五人,早已被木仰之接入森羅陣中。
申城臨時指揮部懸屋之後,一片片寬大的革質樹葉,編織成一片柔軟的空地。晚霞即將熄滅最後一點暖意。雲山中心明淨而剔透的光線,充斥了整個空間。
無數晶瑩剔透的白骨,在清晰的光柱中環旋起舞,宛如一朵盛開的千瓣菊花。而花心正中,是一個全無生機的人。
曲時言依然保持著跪坐的姿勢,修長而光潔的脖子微微垂下,寧靜的臉龐上,帶著淡而遼遠的笑意。如非臉頰邊濺著血跡,前襟大片殷紅,幾乎要讓人以為,他只是入定而去。
柳如伶仃的手腕裹住他垂落的羽裳,無法止住的鮮血在蒼綠色葉面上匯聚成小溪。
“救救他。”重重疊疊的幻聲一陣模糊。
木仰之從樹叢陰影中跳下,輕輕嘆道:“阿如,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他因你而死,便該因你而生。我能保全他的靈魂,卻不能代替他重生。”
柳如一時混亂,顫聲道:“我該怎麼辦?”
木仰之輕飄飄羽毛似的落地,展開了手中的包裹——濃綠如翡翠的葉脈一層層展開,露出一縷遊蕩的輕煙,那無形無質,聚散無常的煙靄,忽如有靈,緩緩繞著柳如剔透的白骨,飛了三匝。
“時言。”柳如的聲音細而輕顫。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隻手,纖細的骨骼托起無形的煙靄,彷彿如山之重。
木仰之沉默了一會兒,語意有幾許憐憫:“或許我可以幫你……試著喚醒他。森羅大陣如約借你一用。他願不願意醒來,卻不由我決定。”
柳如一言不發,全身骸骨悄然渙散,覆蓋住曲時言的法身。
木仰之在心裡嘆了口氣,令腳下樹葉抖落積血。
一叢叢螢火般的光點,從重重幽林中飄然而至。雲山之上,通天徹地的光柱,柔和得毫不刺眼,卻能令人清晰地看清一切。深綠的大片葉子將褐色的枝幹遮蓋,冷色調的背景下,那浮躍的螢火,一顆顆宛如夢幻。
剔透的微光中。曲時言胸口鮮豔的翠葉璀璨生光,被周身剔透骸骨折射,一明一滅,漸漸與心跳重合。
驀地。
熒光倏然一縮,又倏然遠去。
垂落已久的眼簾緩緩開啟,扭曲的光影如水波初定,時隔經年,沉眠的守關者,終於看到了夜幕初垂的天空——
寬大的葉片將深藍的夜幕,切割出鋸齒般的碎邊,冥夜無星無月,他卻在寧寂中看到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柳如幻化出她最初的模樣,一襲紅衣披散,錦袖之下,纖細的白骨一寸寸撫過守關者起伏的臉龐。
“……奢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