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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衍忽然想起了什麼,忽然低笑了出來。
“況且……你還房事不濟吶?”黑暗中那個聲音語氣再正經不過,可是內容卻不太正經。
鍾簷原本平下去的火氣又通通上來,還沒有發作,他的身體被一個灼熱的身體所環住,隔著衣物,依然能感覺到那就要呼之欲出的*。
他不喜歡這樣的接觸,太能夠暴露自己,喜怒哀傷,無論是哪一種情緒的暴露,都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隔著一堵牆,院裡忽然飄來一句貓叫,他吃了一驚,身體往被窩裡縮了縮,忽然,環在他腰間的手忽然收緊了力道,然後,這樣一句話飄進了他的耳朵裡。
“你房事濟不濟,我清楚。”
☆、第三支傘骨·起(下)
“你房事濟不濟,我清楚。”
申屠衍吐出這樣一句話,原本也知道依著鍾簷的脾氣,他定然會惱怒,輕則把他踹下床,重則把他趕出門,他想著如果鍾簷一有動作,便拼了老命也要保住他的大腿,誰料到對面的那個男子幽幽的轉過頭來,窗外的月關清冷,剪了一段籠在他的面龐上,不甚分明,卻是迷惘的表情。
申屠衍以為鍾簷沒有聽清,其實不是的,他聽得很清楚,也瞭解那個男人的惡極趣味,可是卻沒有力氣去當真,去真的生氣,連假裝慍怒的力氣也沒有。
他是真的老去了,在他頭上拔下第一根白髮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他已經老去了,雖然那時他年華尚不過二十五,可是清貧與寂寞已經磨去了他身上所有的銳角,他開始嘗試著與生活和解。
他初來雲宣時,他過得並不是很如意,朱門王侯家的公子,不知人間疾苦,不識世事人情,不懂得低頭,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為生,如何自保……他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他的二十二歲。
可是他卻活了下來,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時光是什麼?
不過是紅顏換了白首,少年換了華鬢。
錦衣玉冠的少年脫去了一身榮耀與福廕,長成山野林間風雨中野生土長的一杆修竹。
忽的,有一個溫軟的東西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卻又做賊似的很快離開。
他下意識睜開眼,看見做了賊的男人將臉半張臉蒙在被子裡,他的心裡一陣酥麻,想起了他的十五歲,十五歲時的那種悸動,忽的如春風化雨,雨後肆意的竹筍一般紛紛冒出頭來。
呸呸呸,鍾簷,你腦子也昏頭了嗎?
為老不尊,沒羞沒臊啊,還沒完沒了了嗎?上癮了嗎?
他暗自咒罵著自己,順便狠狠拽了身上的被子一下,把被子盡數攬在自己身上。
等窗外的夜風漸漸止息了,他才忍不住想,十五歲,是多遙遠的故事了?
哦,那一年是永熙九年,朝中局勢峰迴路轉,又有了一個新的轉折。
曠日持久的靖晁之戰終於於永熙七年收尾,靖晁兩國和談,大晁以蓴陽公主出降,以結休戰之盟。這一場戰爭的慘烈持久,給兩國的百姓都帶來了無法彌補的傷害和損失,江山搖落,滿目瘡痍……而大晁的朝堂上,不過是多了一個縉王,一個朝中權臣。
蕭無庸,鄆州人,己亥年金榜魁首,入朝也不過區區五載,卻已經從一個小小翰林做到了一品右丞,僅次於左相,權勢傾天,三省六部羽翼遍佈。
可坊間又有傳言,蕭無庸的扶搖直上另有原因,蕭無庸之姿,儼然與前朝國舅酷似,可是華朝覆滅已經多年了,前人早已作古,當年活躍在政壇上的已不知所蹤,所以這也不過是野史稗聞,無從考證。
如果不是牽扯到家族欣榮,這些,於十五歲的少年,不過是一段茶後談資,一段筆上文章。
十五歲的鐘簷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混世魔王,人情世故也知曉了一些,而這一些變化,是從父親的連年的貶黜開始的。
鍾弈之在朝為官十餘年,原本是萬事通透,仕途一路行來,也還算通順。可是獨立危牆之下,哪裡會不溼衣袖之說。
永熙四年的禮部宗廟祭祀之案,便在他的宦海生涯投下了第一筆隱患。
從未出過差池的祭天儀式,當天,神像傾塌,驚擾聖體,高祖大怒,主管祭祀禮儀的禮部自然脫不了干係,牽連官員多大數十人,鍾尚書也在其中。
之後的五年裡,鍾弈之一貶再貶,到了永熙九年,鍾弈之貶為從五品員外郎,完成了人生中的五連降。
鍾尚書為人穩重,可不管什麼處事謹慎,冥冥之中總有一股力量牽引著他走向這樣固定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