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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遠,他不確定那兩個人究竟是什麼人?但是深夜能在校場射箭的,想必是極其顯貴的,他正想著,忽的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回過頭,原來是白日裡伺候他的太監。
“喲,鍾先生,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快跟老奴回去。”
鍾簷應了一聲,跟在老太監的後面。
校場上的男人沒有注意到這邊插曲,仍舊專注於自己的交談,所以,鍾簷也不會知道,他錯過的內容,會讓他後悔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聽說玉門關已經被破了?”李胥挑眉。
“是,沒想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人這麼厲害?為此,王很是憂心。”
李胥咬了一下唇,想著,申屠衍啊申屠衍,總該也有他母親一族的血統,忽的,他輕哼了一聲,“他會憂心這個?”他忽然拉滿了弓,箭矢搜的一下,越過箭靶,衝向天際,應聲而下的,還有貪慕月光的飛蛾。
“這樣不就可以了嗎?”他嗤笑了一聲,他欣賞申屠衍,也極其厭惡他,因為他們太相像,恨著他,就像恨著另一個自己。
而此時申屠衍正走在破城後的廢城上,他身邊擦身而過計程車兵抬著的擔架,衣裳襤褸的百姓,還有哭著找家人的稚童。他覺得,那些人如同幽魂一般,往著他的反方向走,而他,卻只能一直往前走。
一切都結束了,可是他卻沒有感覺到輕鬆,反而是茫然,他打了那麼多年的仗,頭一次,打了勝仗,還是這樣難過。
殘留下來的人口還沒有總數的一般,因此城裡格外的空,他晃盪著晃盪著,不知覺到了一家酒館前。
說來也是怪事,剛遭遇了這樣的劫難,那老闆竟然還大喇喇的敞開門做生意,絲毫不忌諱。
堂中自然是門庭冷落,遭遇了這樣大的事情,誰還有閒心喝酒?可是老闆卻絲毫不介意,申屠衍覺得有點意思,“客官,想要什麼酒?”
“來一碗子規吧,相思總有吧?”申屠衍剛說出口,就覺得不對了,連忙改口道,“五兩白乾。”
那酒店老闆笑嘻嘻,說,“客官你說的統統都沒有,可是你鄰桌的那一位老道長卻又一味好酒。”
他會回過頭去,果然有雞皮鶴髮的老道士和一個小童,莫名的,竟然有些熟悉,他彎唇笑道,“哦?什麼名頭?”
老道笑道,“我這一葫蘆呀,本來沒有什麼好名字,但是現在卻也想給他取個名,就叫歡喜酒罷。”
“何為歡喜?”
“世間煩惱皆拋卻,便是歡喜。”
申屠衍想了一想,開口,“可是我還是不想要這樣的歡喜,我想要記住那些歡樂,也想要記住那些痛苦,能記住一日是一日。”
老道嘆氣,“一年之期快要到了,你終究要忘記。”
“可是我現在還記得。”申屠衍咬牙,慢慢向幽長的街道走去。一年前,他死裡逃生,老道就告訴過他,他的頭顱受損,為了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救他的老道士不惜用了很烈的藥。是藥就是三分毒,而他身體痊癒,頭顱上的毒卻已經進入了五分。
所以他要還趁著他還記得的時候,去江南。
並且一意孤行。
所以有了後來的情節,雨歇處亮蹭蹭的屋簷,揹著他跨過飛濺的水花,還有院後面油亮亮的一畦菜……雖然他終將忘記。
申屠衍走回去的時候,他的副將騎馬過來,彷彿舒了一口氣,“將軍,你總算回來了,密旨已經侯了好些時辰了。”
申屠衍走向前去,恭恭敬敬的下跪,從信使的手上接過聖旨。
他幾乎是顫抖著將那明晃晃的卷面開啟,皇帝蒼勁有力的字躍然紙上,老皇帝從北靖與大晁對峙的歷史和局面的形成談到了皇室子嗣單薄,龍體式微的家事,最後順便提了提南邊的藩王也不太老實,洋洋灑灑。他將通篇文縐縐的文字讀下來,已經十分不易,終於領悟了這道旨意。
——無非是過祁鑭,誅北靖幾個字。
他想到這裡不自覺心驚肉跳,他覺得自己被捲進了一個無止境的漩渦裡,用無法解脫。他抬頭望去,這座燈火通明的空城終於要亮起來,可是它那麼空,那麼靜,即使天亮以後,也不會商賈小販的叫賣聲,也不會有繡閣小姐怯怯伸出的一方絲帕,更不會有昔日川流不息的煙火生息。
他想要後退,卻發現終究是無路可退,他是名將,是要死在戰場上的,他還活著,就必須要一日一日的浴血奮戰,開疆拓土,只有這樣,才能讓百姓去歌詠,讓統治者去讚賞。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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