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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東闕八卦的聚集地。
這些天來,鍾簷就時常上暮歸樓,當然,不是為了酒。
凡是個人,總是有八卦之心的,被人八卦了一遭,自然又要將別人八卦回去。所以鍾師傅上暮歸樓,總共就是兩件事:八卦了別人,被別人八卦回去。
“話說我們的軍隊在大將軍的帶領下,過五關,斬六將,終於到了玉門關前……”那好漢眉飛色舞,如同說書一般,鍾師傅卻高興不起來。
依舊和昨天一樣,自從軍隊被困玉門關前,就再也沒有訊息了,他反反覆覆聽了第五遍了。
可是座上的人卻絲毫沒有察覺出鍾簷的異樣,依舊雷打不動的進行著第二件事情:將鍾簷八卦了回來。
“呀,鍾師傅,我們戰事說完了,說說你的事吧,聽說你討了一房新媳婦呀,如花似玉什麼的?”
“呀,人家小娘子怎麼還是沒有回來,不會跟前一個一眼,跟人跑了吧?”
“鍾師傅,你別太氣餒,三天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婆娘還不是滿街都是啊,改天叔給你說一個靠譜的……”
如果按照平日的脾氣,鍾簷是一定要用利嘴說回來的,此時他卻不言不語的站起了身,徑直朝樓下走去。
雲宣是徽州典型的佈局,粉牆黛瓦,街道阡陌交錯,這些街道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哪裡有口古井,哪裡有高聳的馬頭牆,哪裡有節婦的牌坊,他閉著眼都能夠清楚,但是,他想看到的,卻不是這些,他心心念念惦記著的,只是後院的一畦菜地。
他推門進去的時候,一抹灰突突的泥土顏色映入眼簾。
布衣長衫的傘匠忽然蹲下來,喉頭滾動著難以抑制的悲傷,他忘記了,那些菜早已上了芯,開了花,老得不能再吃,早就在昨日鋤土的時候挖掉了最後一顆菜。
傘鋪在第二天就再也沒有開過門。
作傘的鐘師傅是連夜走的,所以誰也沒有驚動,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有人說他是去找了遲遲不肯回來的小媳婦兒。
可是誰知道呢?
——路過的春風總是知道其中的秘密的。
☆、第七支傘骨·合(上)
鍾簷沒有想到今生今世;他還會會重新踏入這座都城。
如果說犯人塔的那場死劫是他前半生和後半生的分水嶺;那麼東闕兩個字;無疑是築在上面的圍牆。
在城裡;他是青衫紅袖招的官家少年郎鍾簷;出了城;他是病骨支離萬事休的制傘師傅鍾簷。
晌午的街上很熱鬧;這種熱鬧;是與別的地方很不同的;即使同樣煙火風塵;他也帶著古都獨有的驕傲與榮耀,他牽著馬走過蜿蜒曲折的街道,城池的變化總是說不清的,說不清哪裡便了,可是心底就是知道,它變了。
就像許多年前一樣,拉著一個小尾巴一樣的小女孩,後面還跟著滿臉怨念的面癱少年,就這樣在這個街道上橫衝直撞,為了看遊街經過的新科狀元郎。
他在東闕城中,走了一陣子,想著還是要回去看看的,十多年前的路已經記不太清明,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找到自己的家,嚴格意義上已經算不得自己的家了,哪裡早已經被拆遷,重造,成了或喧譁或冷清的集市……他早該想到,或許他們被流放離京,轉身離開的那一刻以後,這裡就沒有一個叫做“家”的存在了。
但是終究還是不死心,他拉住了旁邊的一個賭骰子的老漢問,“請問,這裡以前是不是有一戶姓鐘的人家?”
老漢念著鬍鬚想了很久,才想到,“好像是有,不過是十多年前的事啦,好像還是個什麼官,他們家敗落後,好像家底兒都被管家兒捲走了……”
鍾簷疑惑,當年他是看著福伯回鄉下的,怎麼會是他呢?不過鍾簷很快就知道了為什麼會這麼說了。
因為他馬上就要見到他了。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他的錢袋子被小賊順手牽羊了,在他牽馬走過朱雀橋的時候。
他想著,現在的賊兒都這麼張狂嗎,真是世風日下,撩起袖子就追上去,追著跑著就到了一座熟悉的院門前。
他甚至沒有看牌匾,就衝到了宅子中,只見那小毛孩兒知道躲不過,就往著白鬚老人的身後鑽,彷彿躲在老人的背後,就萬事大吉,十分安全了。
那時老人正拿著剪刀修剪院中的花草,他知道現在的這個場景,定是自己的孫子惹禍了,抬起頭來,注視了怒氣衝衝的鐘簷。
“你們家怎麼管孩子的,別人的腰包裡裡東西可以隨便拿來當彈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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