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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人人都知,先帝一生只愛一人,那人便是華妃。
當年的華妃,美*人,雍容華貴,是何等的容貌,又是何等的風致;初入宮時,先帝便一見傾心,隨即獨排眾議冊其為妃,居四妃之首,從此椒房獨寵,連皇后都說不得二話。
越二年,華妃生子,位行第九,先帝大喜,不與其他皇子同排字輩,單賜一“喜”字為名,為表先帝喜得愛子之情。
便是九皇子賀喜。
九皇子自小聰慧過人,及長更顯胸襟才華,令先帝喜不勝喜。
十三歲時被封秦王出閣,十四歲時便被冊立為儲君,朝中大臣竟無人反對。
九皇子十四歲那年,隨先帝出宮春獵十日,從此再沒能見生母一面。
華妃被當時的太后賜死於禁中,白綾絞頸,沉屍宮井。
華氏一門朝中獨大,太后懼怕外戚專權,聽皇后之言,遂出此策。卻不料先帝回宮後聞之大慟,一病不起,至死猶念華妃風姿。
九皇子自那之後,便變了個人。性情奇冷不已,唯有目光尚能煨人。
先帝一年後因病殯天,九皇子奉詔登基,大赦天下,改元崇和。
新帝即位,廢嬪妃制,後宮人人皆同,誓不立後冊妃。
先帝朝的皇后,便是現如今的太后,自那時起至今十年矣,皇上沒去請過一次安,沒同太后主動說過一句話。
朝中宮內,人人皆知,人人皆不敢言。
宋沐之思及此,心中變得沉甸甸的,垂了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抬腳向前行去。
除卻女人一事,賀喜堪稱明君。
烏雲越聚越多,壓得天幕一片黑,厚厚雲層中有縫,金光突現,亮得刺人,隨即轉沒,天地間只剩黑,只有風。
她在跑。
拼命地跑。
不知自己要跑去哪裡,只覺心中無上惶恐,眼中凝淚,眼前景色越來越模糊。
風自耳邊呼嘯而過,吹得她渾身哆嗦。
卷一 歡喜五(11)
冷,極冷。
明明在宮中,可卻一個人也不見。
暴雨將傾,可她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容身避雨之地。
腳下石子一絆,她朝前跌去,摔在硬硬的地上,淚再也忍不住,驀地滾落,越湧越多。
抱著膝蓋,綣起身子,跪坐在地上,頭埋下去,肆無忌憚地大哭起來。
頭頂一道閃電忽然而過,隨即便是震耳雷鳴。
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從天而降,打在她肩膀上、背上,衣裙瞬間全溼。
她的嘴唇凍得發紫,再也無力站起。
……她好累。
遠處慢慢走來一個人,身形朦朧,面目不清,動作在雨中仍然透著優雅,撐一柄素色油紙傘,朝她而來。
她看著那人,眼眶變得熱熱的,火辣辣的疼。
那人將傘撐起,替她遮雨,俯身下來,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母后……
她咬著嘴唇,上前抱住那人的腰,手死死地攥著那人的裙側。
那人暖暖的手掌撫過她的臉,拭去她的淚,動作溫柔極了,如同久遠的記憶中那樣,令人心傷。
她哭得更厲害,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扎破了一般,疼得難以禁持。
眼前的路很黑很黑,荊棘滿布,可她卻要一個人往前走,沒有人陪,沒有人扶持,在這鬼魅似的黑暗中,只有她一人。
是一種想要逃卻終究不能避的心驚,痛或慌亂已不足以形容心底的感覺,心死亦不過如此。
那人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頭髮、臉龐,輕輕拍著她的背,彷彿在撫慰她。
她哭累了,倚著那人,母后,你走了這麼多年,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
那人輕聲開口,語氣如雲邊之花,輕柔香婉,歡兒。
她的心驟然碎裂,被這甜美如真般的聲音擊潰,記憶排山倒海而來,撞得她渾身在抖。
那人輕輕抽回手,語氣仍然溫柔,天下不可亂,江山不可傾……歡兒,苦了你了……
她眼瞳微縮,看著那人就要這麼離去,伸手卻握了個空,掙扎著起身,踉踉蹌蹌向前跑去,可那人的影子卻緩緩弭滅。
好似一陣清風,徒來不留影,如夢。
她心揪萬分,胸腔欲裂,在雨中哭著叫喊……卻再無人相應。
腳下泥濘不堪,身周冷風割膚,雷電交加,大雨傾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