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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覺渾身僵透,就似臨淵之人,崖下萬丈深不見底,身後之路白霧一片,是坎坷崎嶇之路,還是平坦寬闊大道,此時都不得知。
可是進不能進,便只能退。
縱是身後之路有虎狼相伏,他亦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行去。
狄風出得城營,掛劍上腰,翻身上馬,扯著馬韁原地兜了一圈,才猛地一抽馬鞭,朝西疾馳奔去。
倘若鄴齊此次負了邰涗,他死也不會放過那人!
帳內燭影微搖,賀喜垂眼,看著手中珠簪,良久未動。
此次率軍至開寧,本意並非如此。
只是沒料到她竟派狄風而來。
卷一 歡喜六(7)
自己先前定下的心思,在看見這珠簪的那一瞬,統統全亂了。
於是剎那間便顛覆了自己先前所想,助她破敵之計脫口而出,現在想來,那些念頭,早在自己不經意間,就已在心底滾過了無數遍。
在狄風面前狠狠壓抑著的心潮,在聽見他提起她大病未愈之時噴湧而出,自己差點就控制不住情緒,想要狠狠質問他一番。
本以為於天下大事前,一切私念皆可拋卻。
可沒想到,他到底還是低估了她,亦高估了他自己。
賀喜握緊手中珠簪,眼裡一點點黯下去。
狄風能夠為了她而置身家性命於不顧,而他既然決定了要幫她,又豈會輸於那個男人!
臂上墨袍袖口揚起,手將中軍帳幕一把扯開,外面火把之光猶亮,戰馬嘶鳴聲此起彼伏。
賀喜看著帳外護衛,低聲開口,“傳詔,全軍人馬集營待命,卯時拔營出城,奔赴臨康!”
天幕鐵青,明月當空而掛,映得營中四下兵行馬列殺氣騰騰。
這一仗,他必勝無疑!
…………
大曆十一年夏七月,上以檢校靖遠大將軍狄風為東道行營都部署,領風聖軍二萬至東江西岸,屯營待守。
十二日,鄴齊都虞侯何平生率精騎五萬北上,夜至臨康城下,狄風令守城之將開門以恭,不戰而使鄴齊大軍入境。
十四日,何平生率麾下騎兵千里奔襲至涼城以東三十里處,紮營不進。
十六日,狄風率風聖軍北上,至平域關乃止。
…………
訊息傳抵京中,邰涗朝中一片譁然,人人震驚不已。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英歡獨予狄風臨事專斷之權,可誰能想到狄風竟會膽大至此地步!
御史臺彈章如雪片紛飛源源不斷,半日內便鋪滿了九崇殿。
朝中清流非議,舉國上下皆驚,英歡亦是龍顏大怒。
一日內連下七詔,命樞府即日派人送去狄風陣前,欲解其兵權與副帥盧可華,並著狄風火速歸京。
聖旨還未送出,前線兵報又至,南岵世子邵遠統十二萬大軍破境而入,直逼門峽南面,卻遭鄴齊何平生麾下騎兵伏擊,不得西進。
中宛澱梁黃世開之部欲分兵南下施援,卻於半路為狄風所襲,只得棄而回營;北戩聞之,遂按兵不動,於雲谷關紮營待望。
七月二十六日,龔明德率軍西進,截斷邵遠後路,與何平生之部前後相夾,重創南岵大軍,血戰七日,一役殺敵八萬餘人,其餘盡數俘虜。
南岵世子邵遠奮力突圍,領千餘騎殺出重圍,日夜不停,奔回南岵境內。
南岵大軍既敗,中宛、北戩二國隨即收兵,三國圍攻之勢瞬時瓦解。
於宏率軍北上,與林鋒楠大軍於嘉陵關外會合,合力圍剿平德流寇。
紅旗捷報抵京之時,距狄風奉旨出兵不過短短二十八日,而外敵已退,內亂平定之時亦是指日可待。
朝中諸聲皆弭,人人都被驚得回不過神來。
狄風率部歸京,自上摺子請罪,英歡閱後不批,命人謄抄後分發至兩省三衙並樞府及御史臺,著朝中股肱重臣群議。
何平生麾下鄴齊大軍屯於涼城外,不進不退,不知何意,而龔明德之部對之亦不敢輕舉妄動,只留門峽一帶布守。
狄風於己罪尚未議決時又上摺子,奏請英歡親犒鄴齊大軍。
此言一出,眾皆譁然。
鄴齊此役於邰涗堪稱有恩,犒慰鄴齊大軍也在常理之中;可讓皇上親赴涼城犒軍,風險甚大!
朝臣們各懷己見,三日來各色摺子紛紛而上,附議的有,勸拒的有,彈劾狄風居心叵測的有,意欲趁此機會與鄴齊修盟的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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