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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那句話,可卻不願看他一眼。
她握住他的手,但手指卻冰涼不已。
平輦悠悠而行,一路輕晃,晃至最後,他心中陡然明瞭,一切均悟。
其實她說什麼,統統與他無關。
她那一句話,非允非諾,亦不是說與他聽的。
倘若今日她身邊是別的男子,她照樣做得出此事,也照樣說得出此話。
身側之位殿中之榻,只留一人,那人是誰,無關緊要。
她那字字言言,不過是說與她自己的一句定心之語罷了。
可她在他懷裡,夢中之淚卻是為誰而流?
她心底深處那一角,藏的究竟是何人何事,又擔著何情?
……曾經只道她是無情之人,可無情之人又怎會如此?
寧墨望著她,收手鬆了袍帶,轉身坐至榻邊,將她攬進懷中,低低嘆了口氣,“陛下從前如何,今後便如何,臣只要長留陛下身側就好。陛下白日裡的那一句話,當真是折煞臣了。”
英歡伸手去環他的腰,他身上溫熱的氣息透過來,於這初秋靜夜中暖了她的心。
世上可還有比他更體貼的男子?
不會在前替她爭鋒,卻能在後承她之弱。
她進時他退,她退時他亦退,無論何時何事,他永不會與她為難。
此一生,也就該是他這般的男人,才能長伴她身旁吧……
寧墨身子朝內挪了挪,她在他懷中輕動,擠偏了身後錦枕,枕下一樣東西依勢滾了出來,至他二人之間才止。
卷一 歡喜十(2)
英歡心底陡沉,低眼去看,胸口窒了一瞬。
多夜未曾留人於殿中過夜,竟忘了她枕下藏著這樣物什。
寧墨鬆開她,伸手將它拿起,握在掌中轉了一圈,然後抬眼看她,把它遞還給她,“陛下。”
英歡接過來,冰涼觸感溢滿掌心,上面略糙的篆痕壓著手心紋路,心一顫一顫地疼。
她從寧墨懷中抽身而出,擁著被子轉過身,“你去御藥房吧。”
他低眼,手握成拳,“是。”而後起身下榻,重又繫好袍帶,喉間卻是梗得生疼。
那個細小銀瓶,亮光猶現,上面那四個字,他看一眼便永不會忘。
當日為她沏茶時就已見過,卻不曾想這東西竟被她一直擱在枕下,夜夜壓著。
歡若平生。
普天之下,有誰能得如此放肆,敢這般喚她的名,敢這樣寫這個字!
先帝在位時此殿原作景靈殿,英歡即位後則改“靈”字為“歡”,獨顯臨天之勢。
景歡殿景歡殿,可除了她自己,這皇城之內又有誰敢念出這個字?
平日裡內侍臣子們,去“歡”留“景”,只稱此處為景殿。
那殿上高懸之匾,亦是她親筆揮之,後著人照刻,字字跋扈,容不得旁人存異。
但那銀瓶之上的字跡,分明不是出自她手。
當日那瓶中之茶……
寧墨眉頭緊擰,回身對英歡屈身行禮,“臣告退了。”
聽著身後腳步聲漸遠,聽著那殿門關合,聽著外面雨聲愈大,她的身子慢慢僵了起來。
手中銀瓶越來越熱,她心裡身外俱燙。
那人的霸氣與帝道,那一把劍一杯酒,那兩國大軍前的定定相望,那一根珠簪一雙絲履,那一場刻骨銘心痛穿一生的鴛鴦夢……
過往之事層層漫出,擋也擋不住。
她睜眼看見的是他,閉眼看見的亦是他。
這一個銀瓶四個字,她想丟,卻無論如何去不了心底裡的印跡。
那人此時身在何處,心中又作何念,可有想過她,可會想到她?
她大婚一事,他是否已知,他會不會在乎,他會不會心痛?
他奪了她的心又傷了她的身,縱是將十個逐州失之與她,又有何補?
霸道似他,無懼似他,這天底下有沒有何事能讓他心驚,能讓他無措?
樞府之報,道他統軍直逼南岵壽州。
他打的什麼主意,她一念便知。
是想速戰,可速戰又是為何,他身上之傷……怎能受得了日夜疾行奔襲急戰。
她算盡事事,卻從未算得透他。
只是她不該擔心,他事事稱王,又怎會置自己安危於不顧。
莫論身,莫論心。
他那般悍利,迫人不及,又怎會真的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