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夜的微風中飄然遠去。
他望著她,舉起一隻手撫摩躺在她額前的捲髮。
瓊尼羞澀地笑了,“這捲髮老是往外跑。我行我素。就像它是主人。”
她抬起手欲將捲髮塞進去,但羅蘭抓住她的手。“就這樣才美,”他說,“黑如夜晚,永遠美麗。”
他吃力地坐起來,疲倦像柔軟的手拖著他的軀體。他親吻捲髮。她閉上眼睛嘆息。他的嘴唇感覺到她在顫抖。她的眉頭清涼,她那烏黑的捲髮柔軟如絲綢。
他說:“和先前一樣,把你的頭巾往後拉吧。”
瓊尼一聲不響地將頭巾往後拉。他凝視她片刻。她莊重地回過頭來,與他對視。他手撫摸著她的秀髮,感受它那飄逸的重量(像雨一般具有飄灑的重量),隨即抱住她的肩膀,親吻她的面頰。然後,他退縮了一下。
“你能像男人吻女人一樣吻我嗎,羅蘭?吻我的嘴唇嗎?”
“好的。”
於是,他吻她的嘴唇,她也回吻。由於以前從來沒有體驗過親吻,也許只有在夢中吻過,因此她的吻帶著笨拙的甜蜜。他卻吻著她睡著了。
他夢見那隻十字架狗,狂吠著穿過廣袤的曠野。他尾隨而去,想看到它狂躁的源頭,不久就看到了。平原的邊緣屹立著“黑暗塔”,那石頭建築煙霧繚繞,在暗桔黃色的夕陽殘照下輪廓顯現,它那恐怖的窗戶呈螺旋型高高地升起。狗一見到“黑暗塔”便開始嚎叫。
風鈴開始鳴響,其聲怪異尖利,恐怖如末日的喪鐘。他知道是“黑暗鈴”,但其音質脆如銀鈴。鈴聲一響,“黑暗塔”那黑暗的窗戶便閃耀著可怕的紅光——毒玫瑰的紅色。既而一陣痛不欲生的慘叫劃破夜空。
頃刻之間,夢破滅了,但慘叫聲並沒有消失,只是弱化成呻吟。呻吟聲是真實的——如同巍然聳立在“末日世界”盡頭那“黑暗塔”一樣真實。羅蘭重新回到燦爛的黎明與芬芳的沙漠鼠尾草中來。他抽出雙槍,站起來時才充分意識到自己醒了。
不見瓊尼的蹤影。她的鞋子空蕩蕩地擺在他的行囊旁邊,離靴子不遠處躺著她的牛仔褲,如同遺棄的蛇皮。牛仔褲的上方是她的裙子。羅蘭驚異地發現裙子依然紮在牛仔褲裡。衣褲附近是她發頭巾,還連著那串風鈴,躺在地上。一時他還以為是風鈴在叮噹響,誤將他最先聽見的聲音當成鈴鐺聲了。
鳴響的不是風鈴,而是甲蟲。是甲蟲醫生。它們在鼠尾草中歌唱,歌聲有點像蟋蟀,但甜蜜得多。
“瓊尼?”
沒有回答聲。只有風聲,只有鼠尾草的飄香。
羅蘭不假思索就俯身拾起頭巾,舞動起來。“黑暗鈴”開始鳴響。
一時什麼都沒有發生。接著上千黑色的小生靈從鼠尾草跳出來,聚集在乾裂的地面上。羅蘭一想到先前甲蟲大軍從大鬍子的床上爬下來的情景,就連忙後退一步。然後站定,看見甲蟲也原地不動。
羅蘭恍然大悟。他回想起瑪利修女的面板在他手中的感覺……感覺到各種東西,不是一種,而是多種。其中一種是瓊尼所說的:我和她們共進過晚餐。她們絕不可能死……但卻可能變化。
甲蟲在顫抖,猶如黑壓壓的雲層遮蔽了白色的粉末大地。
羅蘭再次搖響風鈴。
只見甲蟲大軍一陣顫動,有如微波翻滾,接著它們開始組成形狀。遲疑了一下,似乎拿不準如何進行,隨即重新聚集,最終在淡紫色鼠尾草那隨風飄拂的花絮之間的白色沙土上組成一個巨大的字母:C。
然而,羅蘭看見的不是一個字母,而是一個捲髮形狀。
甲蟲開始歌唱,在羅蘭聽來,它們唱的是他的名字。
他手一發抖,風鈴便從手中落下,撞在地勢上,發出叮噹聲。甲蟲大軍立刻散開,朝四面八方跑去。他想把它們召喚回來——鳴鈴或許能做到——但有什麼用呢?
別問我,羅蘭。木已成舟,後路已斷。
甲蟲大軍呈扇形展開,範圍愈來愈大,有的消失在鼠尾草叢中,有的爬上懸崖,湧入岩石縫裡,也許為了躲避白日的灼熱。
甲蟲走了。她走了。
羅蘭坐在地上,手捧著臉,欲哭無淚。隨後,他鬆開手,眼睛乾燥如沙漠——他追尋黑衣巫師的道路,終將到達的沙漠。
她說過,果真有萬劫不復的話,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不是她們的選擇。
他對萬劫不復有所明白了……並且知道教訓才剛剛開始,遠遠沒有結束。
她給他帶來了裝有菸葉的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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