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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中,因為經營不善,華美紡織廠倒閉了,邵琰寬家大業大,倒閉了一個廠子不影響他花天酒地,後來上海淪陷,打仗的時候,也顧不上其它,但是到第二年,一系列的後續問題都會爆發出來,首當其中的,應該就是那些小作坊主的賬款問題。換言之,邵琰寬欠了很多債,而依我對他的瞭解,他大可以仗著廠子已經倒閉,拖欠不還。”
她看著秦放微笑:“這段時間,在你太爺爺的那本記事裡,第一次出現了白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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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爺爺的記事本?
秦放想起來了,是墊櫃角的那本線狀冊子,司藤當時看的極其仔細,還折了還幾張紙頁,第一次提到白英……
——接連三月,賬款難結,愁煞,一家老小,等米下鍋。妻弟數度登門求借,左右為難。幸甚白小姐代為說情,始得轉圜。
當然,秦放記得沒有逐字逐句這麼仔細,他只是大概記得,太爺爺提到家境窘迫,當時,是白小姐“代為說情”。
顏福瑞忽然激動了,他噌的舉手,就跟要發言似的,沒得司藤首肯,就嚷嚷開了:“司藤小姐,這個我知道,你讓我去秦放老家打聽事情,我聽過這個白小姐的,你記得不,回來我還跟你彙報了……”
司藤沒什麼反應,倒是秦放愣了一下:“你讓顏福瑞去過我老家探聽訊息?”
司藤笑了笑:“是啊,不然呢,我把顏福瑞千里迢迢帶到杭州做什麼?我缺人做事情,難不成還是我喜歡他?”
顏福瑞悻悻地縮手,司藤小姐真是太直白了,這種話何必直說呢,像他,他也不怎麼喜歡司藤小姐啊,但他表面上,還不是很禮貌尊敬的樣子?
司藤看顏福瑞:“當時,那個老太太都說了什麼,你複述給秦放聽聽。”
顏福瑞複述的認真:“那個老太太說了,殺千刀的上海紡織廠,欠了她家好多錢,說倒閉就倒閉,一個銅板都沒賠。還說姓秦的抱了上海人的大腿,跟紡織廠的代表白小姐不乾不淨,只跟秦家把賬給結了。要是跟她家也結清賬,她也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也會去城裡嫁有錢人,不至於讓小畜生搶了……”
他主動住嘴了,他覺得,司藤小姐和秦放,大概也不會關心那老太太被孫子搶了棺材本兒的事。
司藤問秦放:“明白了吧?”
明白了。
邵琰寬瘦死駱駝比馬大,賬款全清或許有困難,但是賠付個一家兩家還是不成問題的,那時必然是百般求告,就差給邵琰寬磕頭下跪了,這個時候,白英以紡織廠代表的身份出現,從中“代為轉圜”,總之是以錢為媒,解了秦來福燃眉之急,使得他感恩戴德。
這是白英和秦來福之間聯絡的第一步,無比自然,毫不刻意。
秦放問了一句:“她為什麼選中我們秦家?”
“賈三是誤打誤撞選中的,所以要以藤殺約束,但某種程度上,白英也就是我自己,我多少了解她的秉性,在選擇之前,必然仔細打聽對方的人品和為人處世,你太爺或許就是因此入了她的眼。不過,選中秦家還是別的誰,都沒什麼太大關係,她選了誰,你也就跟誰姓。”
秦放咬牙:“這最多隻能說明,白英認識我太爺,或者,我太爺受了她的恩惠,幫她做事。你憑什麼說,我就是白英的後代?”
“你別急啊,故事還長著呢。”
司藤停頓了一下:“接下來從哪說呢,還要繞回邵琰寬身上,還記不記得他開餐館的曾孫子,邵慶?”
當然記得,那個滿口上海話的中年男人,說起邵琰寬時滿臉的憤懣:我那個太爺爺,老挫氣額。
“你還記得,他是怎麼說白英的嗎?”
這個,秦放倒是印象深刻。
他記得邵慶當時說,這個二太太邪門的很,來歷也古怪,跟家裡人誰都不親近,有時會莫名其妙接連幾天不見,每次不見,太爺爺也從來不叫人去找……後來聽說,二太太懷著孕,就快生了,忽然又走的不知道哪裡去了,再也沒回來過。又過了幾個月,丘山找上門來了,讓人把二太太用過的東西全找出來燒了,有她的照片也全部剪了像。
“白英在上海或者其他地方,不大會認識其他別的什麼人,如果我沒猜錯,她偶爾的‘消失幾天’,跟去見秦來福大有關係。秦來福不是還提過,你的太奶奶生病,幸得白小姐送藥嗎,也就是說,白英和秦家,一直保持了來往。”
秦放有些恍惚:當然是保持了來往,他們1946年的時候,不是還一起遊西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