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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蜷身而坐,向著黑暗的天空仰天長嗥,叫聲迴盪在森林,成為悠長孤寂的哀嘆。餘音漸衰,他豎起耳朵,等待答覆。惟一的回應是吹雪的嘆息。
瓊恩?
身後傳來一聲呼喚,雖微如耳語,卻堅定依然。呼喊也可能靜寂嗎?他忙回頭,尋找他的兄弟,期望瞥見林間消瘦的灰影,但對面什麼也沒有,除了……一棵魚梁木。
它自堅固的岩石中萌生而出,蒼白的樹根從無數裂溝和細縫間螺旋而上。初時這棵魚梁木比同類來得纖細,幾乎只能算樹苗,但它在眼前陡然生長,枝幹變粗,直向雲霄。他警覺起來,小心翼翼地繞著平滑的粗白樹幹行走,正好撞見樹的臉龐。只見紅色的眼睛盯著他,目光兇猛但愉悅。原來這棵魚梁木的臉生得和弟弟一模一樣。弟弟一直都有三隻眼嗎?
不是一直,靜寂的呼喊再度傳來,是烏鴉到來之後。
他嗅嗅樹皮,聞到狼、樹和男孩的氣息,除此之外,蘊涵有更深遠的味道:濃重的棕味是溫暖的大地,堅硬的灰味是冰冷的石頭,還有別的、更可怕的氣味……死亡,他明白過來。他聞到的是死亡的氣息。他猛然縮後,毛髮直立,露出利齒。
別害怕,我喜歡身處暗處的感覺。別人看不見你,你看得見別人。但你首先必須睜開眼睛。明白嗎?就像這樣。大樹彎下腰來,觸碰了他。
猛然問,他又回到群山之中,只見自己站在一道巨大的懸崖邊,爪子深深地插進雪堆。前方,風聲峽已到盡頭,展開成為無垠的空曠。一道長長的v字形河谷擺在身下,充盈著秋日午後所有的色彩。
谷地盡頭,有一道碩大無朋的藍白巨牆,緊貼著山,好似要把兩山擠開。一時之間,他以為自己夢迴黑城堡,但隨即發現這不過是道數千尺高的冰川。寒光閃爍的冰壁下,有一個雄偉的湖泊,藍鑽般的深水對映著四周雪峰的輝芒。峽谷裡有人,他看清了:有好多人,成千上萬,擁擠不堪。有的在半凍的土地上挖大坑,其他人則操練戰鬥。他看見大群騎兵衝擊一道盾牆,胯下的馬如蟻螻般渺小。演習的聲音好似鐵葉瑟瑟拂動,輕微地懸蕩在風中。他們的營地毫無規劃,雜亂無章:既無溝渠,更無尖樁,連馬匹也未整備成列。隨處可見土製陋屋,獸皮帳篷萌生出來,猶如大地這張臉上長的痘疹。他望著凌亂的乾草堆,聞到山羊、綿羊、馬、豬和狗發出的濃郁氣味,黑煙如卷鬚般自幹堆營火裊裊上升。
這哪是一支軍隊,分明是一座鬧市。四面八方的人都聚集而來。
長湖對面,一座土墩正在移動。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它走近,赫然發現那並非泥土,而是活物,是一隻有著蛇樣鼻子、行動遲緩的毛茸怪獸,那對獠牙比他所見過最壯觀的野豬牙都龐大。騎著它的東西也同樣巨大,不過形體有些奇怪,腿臀極粗,不太像人。
突如其來一陣寒風,吹得他毛髮直豎,翅翼的尖嘯令天空戰慄。他抬眼望向白雪皚皚的高峰,只見一道陰影自半空垂直而下。恐怖的吶喊撕裂長天,灰藍的巨翅向外伸展,遮天蔽日……“白靈!’瓊恩大喊—聲,坐起身來。他仍能瞄覺那利爪,那卑痛。“白靈,回來!”
來的是伊班,他捉住瓊恩,搖晃不休。“安靜!你打算把野人都引下來嗎?你是哪裡不對勁,小子?”
“夢,”瓊恩無力地說,“夢中我成為白靈,站在懸崖邊俯瞰結凍的河流。接著有東西攻擊我。是隻烏……鷹,我想……”
侍從戴裡吉笑了,“咱常夢的都是漂亮妞兒,真該多發發夢的。”
科林走到身旁。“你是說,結凍的河流?”
“乳河發源於冰川底部的深湖,”石蛇插話。
“那裡有棵樹,長著我弟弟的臉龐。有野人……成千上萬的野人,我從來不知他們有那麼多,還有騎長毛象的巨人。”透過天光的變化,瓊恩判斷自己已睡了四五個鐘頭。他頭痛欲裂,後頸處因爪牙的攻擊而灼痛。可那是夢’阿。
“把你還記得的東西都告訴我,從頭到尾,鉅細無遺。”斷掌科林道。
瓊恩糊塗了。“那不是夢麼?”
“那是狼夢,”斷掌說,“卡斯特告訴總司令,野人們正在乳河源頭集結。或許因為這個,你做這個夢;或許你是真看見了等待著我們的東西,遠遠提前於我們的腳步。不管怎樣,告訴我實情。”把這些事說給科林和其他遊騎兵聽,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蠢蛋,但必須服從命令。奇怪的是,聽完之後,沒一個黑衣兄弟笑話他,連侍從戴裡吉也收起笑容。
“易形者?”伊班嚴峻地說,一邊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