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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那位寧婆婆是誰,但他已經被迫接受了一場交易。
他不知道這場交易幕後的真相,但隱約明白,如果自己接受,對所有人都有好處——他甚至比所有人都更明白,在那些人看來這個選擇只可能對他沒有好處,但事實上他要的好處在他拿到那張紙的那一刻,就已經到手了。
所以他並不憤怒,只是有些微酸。
他來京都的目的本就不是婚約,也不是那個叫徐有容的女子,與神將府、皇宮、這些以前彷彿遠在天邊的名字更沒有任何關聯,他也不想和這些地方產生關聯。他只想讀書、修行,然後參加大朝試,拿到第一名。
大朝試之前是預科考試,就在下月舉行。他不會修行,連洗髓都沒能成功,肯定無法合格,連參加大朝試的資格都沒有,如何拿到第一名?為此,他必須考進名單上那六座學院裡任意一所。
那六座學院都是在京都歷史最悠久、最好的學院,院門外都生著很多青藤,所以經常被稱為青藤六院——只有青藤六院的學生,才有資格不參加預科考試,直接參加大朝試。
現在,他終於成為了青藤六院其中一院的學生,似乎得償所願了,只是……這間學院院門口的青藤生的太多了些。
這是離開西寧鎮之前,師父和師兄幫他設計好的道路。
但很明顯,他們沒有想到曾經在歷史上寫下過無數瑰麗篇章的國教學院,現在已經破落到了這種程度。
陳長生站在湖畔,看著明麗陽光下依然冷清森冷如墓地的學院,無法不懷疑自己的將來。
過了很長時間,他在春風裡醒來,做了五次極為深遠綿長的呼吸吐納,將胸腹間最後的那抹不適與酸澀盡數排出體外,將那張薄紙疊好收入懷裡,順著湖畔野草裡隱約可見的舊道,向學院深處走去。
第17章 國教學院的新生(上)
陳長生很珍惜時間。
發現婚約的那頭是一隻鳳凰、連續承受大人物的羞辱與欺壓、甚至出現了皇宮……如果是個普通少年,只怕早已鬱悶憋屈到死,甚至快要精神崩潰,但他沒有傷春悲秋的時間,沒有憤怒的時間,他最缺少的就是時間。
所以一旦他看準目標,便會毫不猶豫地直線向前,不會彷徨、不需要吶喊,沉默執著,只爭朝夕。
現在他的目標是要拿到明年大朝試的首榜首名。
對還沒有洗髓成功的他來說,這個目標實在是太過遙遠,昨日他在客棧裡說出來後,便是最自戀驕傲的唐三十六都完全無語,但陳長生沒有任何動搖,反而因為這個目標太過遙遠,他越發珍惜鐘錶的每一次嘀嗒、壺裡的每一顆流沙,石柱在地面留下的最細微的陰影筆畫。
國教學院再破落又如何?建築爬滿了青藤,眼看著就要垮了又如何?他不理會,沒時間理會,他專注而肯定地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他離開湖畔、意氣風發走進學院深處,準備找到人後馬上開始自己的學習生涯……
半個時辰後,他獨立中庭,滿地野草,隱有昆蟲鳴叫,形單影隻,四顧茫然。
他沒能找到人,一個人都找不到。先前他以為國教學院就算再如何冷清破敗,至少也要有些留守的教師或是看門的老頭,誰能想到,他把整間學院都找了個遍,別說人影,就連最近有人來過的痕跡都沒有。
國教學院中庭後方是曾經巍峨壯觀的教學正樓,現在已然變成陰森的廢墟,二樓以上的建築都已經垮塌,曾經的石獅噴泉只剩下了半截身子,數株青色植物從石獅的殘身裡生出,枝頭開著紫色的小花,美麗而悲傷。
很明顯不是風雨留下的痕跡,與時光也沒有關係,應該是十餘年前或者更早,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鬥,教學正樓受到了波及,才會變得如此悽慘。陳長生默然想著,搖了搖頭,走向右方那幢儲存尚算完好的建築。
那幢建築由石木混建,高約數丈,石壁上爬滿了青藤與青苔,樑柱與門窗上漆皮剝落,看著極為破落,正門石階上方掛著匾,他認了很長時間才認出了其中兩個字,確認這幢樓應該與藏書有關。
他走到窗邊向裡望去,光線有些昏暗,但還能夠看清楚,裡面的書架上密密麻麻陳列著很多書籍。他有些吃驚,沒想到衰敗多年的國教學院裡居然還有這麼多藏書,教殿沒有收走,朝廷難道也不理會?
書籍是他在這個世界最先接觸、也是最熟悉的事物,就像普通人對奶水的記憶差不多,先天親近,能夠給予精神上的無限慰藉——此時他隔窗看著這麼多書,無來由,有些低落的情緒稍微變得昂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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