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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就因為我長得精神,給廖軍長當衛兵的。
哪個廖軍長?
廖磊老軍長,你可能不知道,我們是桂軍(老先生祖籍不是廣西,是路上被廖老將軍撿到的),1937年走路到柳州再坐火車到前線(這個我有點懷疑,因為聽說當時日軍對中國的鐵路轟炸得非常厲害),廣西兵裝備不好,老百姓沒看過我們這麼窮的兵,都笑,聽說我們是去打日本的,就不笑了。
到了前線,還沒到最前面就看出一線打得很慘,到處都是傷兵往下送。我們軍進了陣地,幾個旅長都來請戰,不要守,要攻。軍長很高興,當即指定了一個旅長,準備夜襲。下來以後軍長在帳篷裡面轉圈,把參謀長叫來,說不行啊,這樣上去我們很快就要打光的。參謀長說是啊,打光了我們沒本錢了。軍長說你去前線,要打,但是不能把人拼光了,打日本的日子長著呢。你去,一定壓住。參謀長敬個禮就走了。
到了後半夜,軍長睡不著,叫我給打扇子。這時候軍需處的處長來了要軍長給補個條子。軍長說什麼條子。
一看,是參謀長走的時候領的東西,把存著的兩百頂鋼盔帶走了(廣西兵基本沒有鋼盔),後面又一個條子,把從廣西帶出來的最好的武器,幾十挺手提機槍(即衝鋒槍)都要走了。
這個是軍裡最後的本錢了,軍長一看就急了,說我去前線。
前面的槍聲打得不分點,到處都是炸點,吉普車走到一半就不能開了。我一手提槍,一手扶著軍長,磕磕絆絆一路走到前線。
軍長到前線,夜襲已經結束了。先小勝,再被日軍增援部隊纏住,兩敗俱傷。一個旅的殘餘部隊撤下來,這頭能看見那頭。軍長鐵青了臉,心疼的,恨恨地叫參謀長來見我。
參謀長,不能來了,他就在第一批夜襲的部隊裡面,戴了鋼盔走的,炮彈炸得屍骨無存。
出擊前,參謀長對弟兄們說——這不是內戰。
回來後,我想查一查有沒有廖磊將軍的回憶錄,也許可以證實這段歷史,結果,我查到的結果是:
羅炳輝等電唁廖磊總司令家屬
(1939年10月)
×電謹悉。燕公積勞致疾,不幸逝世,奉讀之下,不禁涕零。遙憶迭蒙訓誨,沆瀣憤深。際此抗日尚未成功,將星遽然隕落,不但國家失一棟樑,即吾靠亦失卻指南也。敬請轉致慰唁廖夫人,順變節哀,為祈。至於前方一切事宜,自當本燕遺志努力,並遵鈞座指示,堅持團結,一德一心,共赴國難,驅日寇於鴨綠,以完燕公未竟之事業。謹此電報,無限悲愴之至。職葉挺、項英、張雲逸、戴季英、羅炳輝、彭雪楓、孫仲德同叩。
葉軍長、張指揮挽
國難方殷,端賴團結,追隨抗戰奮殺賊。
敵寇未除,遽失領導,緬懷遺志痛揮戈。
註釋:廖磊,字燕農,號伯符,1890年2月生於廣西陸川縣一世代農民家庭。1937年10月升任第二十一集團軍總司令,率部參加了著名的淞滬八一三抗日戰役。1938年10月兼任安徽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豫鄂皖邊區遊擊兵團總指揮,在大別山指揮部隊艱苦抗戰。1939年10月23日因積勞成疾導致腦溢血猝死於立煌縣金家寨;終年50歲。另有文章註明,廖磊是桂系僅次於李、白、黃的第四人,堪稱一代英豪。
廖磊將軍沒有回憶錄,因為他根本沒有看到抗戰的勝利的。
一時掩卷。日本人對自己的俘虜那種輕蔑和無視,讓我們感到這個民族在文明上的缺陷。而我們呢,我們那個時代的脊樑們,還有多少人記得他們呢?
我想起在北京我曾問過朋友們,有誰記得在大七卜村高呼著不投降戰死,年輕的八路軍十八團團長楊柳新,他的政委朱愛華,還有和十八團同難被俘絕食不屈而死的分割槽政治部主任袁心純?
這僅僅是一個團在一個月中犧牲的高階指揮官。
他們或許不在乎人們記得,但是他們當一定在乎自己的清白,當我寫下他們的事蹟的時候,有些留言我不可能視而不見。我們或許不必去專程祭奠他們,但對他們如果在心中保留一份敬意,似乎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想想吧,當你帶著妻子和孩子,走在公園中愉快地享受著天倫之樂,經過那些70年前的人們的墓碑前,給感激的一瞥,有一點謝恩的心思,也許就已經足夠。
這份感恩會伴隨我們的子孫傳達給這個文明國家的世世代代。
今天,有時候我覺得——
他們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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