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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人來見我,讓我領著她在許城轉轉、散散心。我聽了一愣,難道他們已經到了散散心的地步了?
“說是讓我來找你,又不給我你的地址。最後幾天他人整個不見了,搬到辦公室裡去住了。他們廠的大門我又進不去,這才給東海發了一份電報他的地址還是三年前在南寧時給我留的,也不知道對不對。”我就把那個黑裙女的笑話講給王玉聽,她又說:“我雖然給東海發的電報,心裡想著的還是你來接。我們不是沒有見過面嗎?所以就署了個黑裙女。”
後來我們分別洗了澡。王玉換上睡裙、拖鞋從衛生間裡出來。我們席地而坐,又談了一會兒。對待王玉我就像對待一個久違了的老朋友一樣,要不是考慮到她旅途勞頓,照例是應該聊一個通宵的。考慮到她是一個女人,我就適可而止了。我把自己的床讓給王玉睡(這屬於我的待客之道),那裡的條件比另一個房間裡的另一張床要好一些。我整理出一套較好的臥具(包括枕頭、席子和線毯)送過去,自己用挑揀後剩下的。電風扇和電蚊香都給了王玉,我用摺扇和冒煙的蚊香。對待王玉一如對待我的朋友朱浩,雖然他們的關係看來已經了結了。
這是第一夜。
1987年
那是一趟西寧始發的過路夜車。我們的兩張硬臥車票中有一張是下鋪,於是就坐下來先喝啤酒。當時已近十點,火車正穿過西部若干荒涼的地區,窗外一片漆黑貼近車窗可以看見自己的面孔。夏天日長,太陽其實剛落不久,可車廂裡已是一片鼾聲鼻息了。我和朱浩是從蘭州上的車。我們上來以前很多人都在睡覺,車過蘭州的時候甚至都沒有醒。當火車再次移動起來車廂內很快就恢復了安靜。這與登上混亂的始發車的情形是不同的。我和朱浩坐在黑暗中,慢慢習慣了周圍的環境。
一週以前我們有一個機會在蘭州相聚一傢俬人書店的老闆異想天開要編一本實驗詩集,拉了我和朱浩及上海、廣東的一些詩人去給他擬定名單。結果可想而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選。大家正爭得不可開交之際,當地宣傳部門的一個指示否定了整個計劃,最終解決了問題。
在蘭州時人來人往,我和朱浩沒有交談的機會。此刻我們單獨相處時卻感到了寂靜的障礙。要談的事實在太多了,而且有些是很重要的。在此三年的時間裡我們都結了婚,作為情況,至少也得互相通報一下呀?除了婚姻還有另外一些感受,也許是更為重要和不可忽略的。我們喝著啤酒、撕扯燒雞,準備著開場。打著飽嗝,放鬆的身體也漸漸下滑。如果我們錯過這次機會,就此一別恐怕又是幾年。
茶几對面的下鋪上也坐著兩人。他們是從西寧上的車,對環境較之我們更熟悉。他們帶著老前輩般優越的目光打量我們倒不是因為年紀大,不過是比我們多了幾小時坐火車的資格。他們自以為是,又很排外,故意用水杯和帽子在小桌面上佔據了很大的面積。由於那頂有徽章的帽子,我們才發現了他們所幹的行當:他們八成是外出辦案的公安人員。
明亮的疤痕(4)
看到這一對活寶朱浩笑了,他笑得很輕蔑,發自肺腑。看來他們的確是來自西部的兩個土公安,沒見過什麼世面。這時,他們點燃了一種很細的雪茄,嗆人的煙氣立刻把我和朱浩的希爾頓蓋住了。我看見朱浩像變魔術一樣也從身上摸出一盒雪茄煙,巴山牌,六支裝的那種。我知道這是當時市面上最粗的一種雪茄了,正適合此時此地的我們。我和朱浩換抽雪茄,希爾頓掉過頭來對火。由於口徑懸殊,光對火就對了好半天。
對面的兩個馬上蔫了,捻滅了小雪茄,手直往腰間探去。他們觸控了腰間手槍的皮套,但沒有勇氣將手槍拔出來。朱浩大口地吞雲吐霧,兩個可憐的鄉下孩子就被煙霧籠罩住了。這以後他們的交談就有了野蠻和血腥的內容。大約他們覺得我和朱浩像文人,想借一些聳人聽聞的故事把我們嚇住。
他們談到西部的監獄、廣袤無垠的沙漠,他們談到殺人與被殺。他們當然是前者,殺人的人,似乎他倆都幹過幾次。而被殺的,就像我和朱浩這樣的。他們幾乎是根據我們的相貌描繪了被他們殺戮的物件。我們的慘狀、乞憐和卑賤。他們的牛皮吹得如此之大,竟有了嚴肅的意味。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朱浩以絕對抒情的語調向我講起了他和王玉度過的一個夜晚。
我想這個夜晚應該是在他們公開接吻之後。簡陋的學生宿舍裡,我想是那年的暑假。經過她的精心安排他們在一起過夜了。他們分睡在兩張床上(集體宿舍裡床多的是),中間隔著幾張課桌。皓月當空,窗戶開著。一些月光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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