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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性質。意思和弗洛伊德所說的“性慾”差不了太多。
李靖在天上行走時,不光可以看到腳下汙濁的街道,還可以看到遠處的景物,一直看到地平線。地平線上有一層灰濛濛的霧氣,霧氣下面是柳樹的樹冠,遮住了城牆。樹冠裡面是高高低低的房頂,還有洛陽城中高處的石頭牆。那堵牆有兩丈多高,遮斷了一切從外面來的視線。住在牆外的人只知道里面住了一些有身份的人,卻不知道他們是誰、怎樣生活。李靖想過,假如再從城外運來純淨的黃土,摻上小孩子屙的屎,再多加些麻絮紙筋,就能築起一座五丈多高的土樓——你不可能把土樓修得再高,再高就會倒掉——然後在土樓上再造一座五丈高的木頭樓(木頭樓頂多也只能造到五丈高,再高也會垮),然後再在木樓頂上用毛竹和席子搭起一座竹樓,這樣三座樓合起來就有十好幾丈高了。
事實上沒有人肯在那麼高的地方造竹樓,因為來一場大風就會把竹樓吹走,連毛竹帶席子你一樣也揀不回來,而且這兩樣東西都還值一點錢,別人揀了也不會還回來。但這在李靖看來並不要緊。他只想在那座竹樓被風吹走前爬到上面去,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
自從有了城市以來,所有的城市都分成了兩個部分,一座Uptown,一座Downtown。李衛公住在Downtown,想到Uptown去看看,這也叫想入非非。我現在得閒時,總要到學校的教授區裡轉幾圈,過過乾癮。那是一片兩層的小樓,大面積的鋁製門窗,只可惜裡面住的全是糟老頭,陽臺上堆滿了紙箱子。我喜歡從視窗往裡看,但我沒有窺春癖,只有窺房子癖。李靖在天上行走時,還看見紅拂在下面街邊上木板鋪成的人行道走著,穿著妓女的裝束。於是他把雙柺插在道邊上的爛泥裡,從空而降,截住了她的路。
李衛公從拐頂滑下來時姿式瀟灑,就如一隻大鳥從天上落下來,收束翅膀,兩腳認準地面。好幾個過路人都準備要喝他一句彩,只可惜他落得匆忙,不小心把懷裡那些東西摔了出來,其中有一條死蛇,好幾只活蠍子——這都是給小販們準備的——所以那些人就把喝彩收了回去,給他一陣鬨堂大笑。這種在妓女面前出彩的事叫人很難忍受,假如是被別的流氓碰到,一定會把紅拂殺死來藏羞。但是李靖只是羞紅了臉皮,伸出一根手指摸了一下鼻子,根本就沒起殺人的念頭。這說明李靖雖然下了決心要當個好流氓,但他還是當不了。他狠了狠心,決心管她要雙倍的保護費,但她卻一個子兒也不給。然後他又狠了狠心,把這耍賴的娘們吃飯的傢伙沒收掉。那東西就是羊尿泡做的避孕套。
沒有這東西,做起生意來就會賠本——所掙到的錢正好夠付打胎的費用,而且討了錢還不一定能打下來。
我以為應該給發明避孕套的人發一枚獎章,因為他避免了私生子的出生,把一件很要命的事變成了遊戲。但是獎章一般只發給把遊戲變得很要命的人。李靖要是早明白這一點,年輕時也不會這麼窮。
在李靖看來,紅拂是很古怪的娼妓,她的身材太苗條,個子太高,遠看起來,有點頭重腳輕的樣子,因為她梳了個極大的髮髻,簡直有大號鐵鍋那麼大。她的面板太白,被太陽稍稍一曬,就泛起了紅色。她就這個樣子站在街邊上東張西望。李靖走過去,伸手把她的皮包搶下來,翻來翻去,她就瞪著眼睛看他,一副忍不住要說話的樣子,但是終於沒有說。最後李靖把包還給她,瞪著眼吼了一聲:你把錢藏在哪裡了?紅拂說:我沒有錢。李靖又說,你把那東西藏哪裡了?紅拂就問:什麼東西?李靖說:豈有此理。
搜了哇!紅拂就伸直了胳臂聞自己的胳肢窩。把兩邊都聞遍了以後,說:我每天都洗澡,怎麼會餿。李靖瞪了一會眼,後來笑了笑,揮揮手讓她走了。李靖後來說,他在紅拂的兜兜裡發現了好多進口貨,像西域來的小鏡子,南洋的香粉等等。她穿的皮衣皮裙都是真正摩洛哥皮的,又輕又軟;不像別的妓女,穿著土硝硝的假摩洛哥皮,不但格格作響,而且發出臭氣。她身上還散發著一種撩人的麝香氣,麝從來就不好捉。像這樣的妓女沒有錢,叫人實在沒法相信。要是真正的流氓遇上了這種要錢沒有的情形,一定要當街鬧起來,會把她推倒在泥水裡,會把她的包包扔到房頂上去。但是他沒有做這樣的事,只是在她走過以後留下的香氣裡停留了一會,就爬上拐頂去,在那裡東搖西晃的找了一陣平衡,然後朝前走了。這件事說明了李衛公這次幡然悔悟已經結束了,很快他就開始想入非非:想像這個女人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並且和她開始一場愛情。無須乎說,像他這樣的人不堪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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