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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後代耕讀傳家身世清白,所以提拔他是眾望所歸;武官類比較知名比如周處,在出人頭地之前就是著名的屠龍勇士,名聞中華大陸,照規矩來說,提拔他也無可非議。
這些條件許淡陽一條也挨不上,不過如果真要算的話,從“勳舊”類倒可以考慮一下,因為當年漢軍起兵之初時,他也算立過一些功勞,算是“從龍舊臣”,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掌握實際權力,歷史上搞政治投機的商人很多,劉備起兵的時候就有兩個軍火商贊助,而曹操起兵的時候也有一個房地產公司幫忙,但是後人就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商人拉到過什麼好處,更別說掌握國家權力了。所以按照傳統的眼光來看,林風如果感念舊情,不妨給他一個好點的爵位,賞賜一些錢財,那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許淡陽在接到漢王詔書之後非常激動,實際上不僅是他,整個晉徽會館都相當鬨動,訊息傳出,直隸一省大大小小的商人紛紛拜望,連他遠在平遙的老家都被驚動了,幾名老頭不遠千里,抬著祖宗牌位過來助興。不過有趣的是,在最初的激動之後,許淡陽就立即覺察到了這種地位秩序的改變,馬上關門謝客不再和普通商人往來,並且辭去了晉徽商會會長職位,把關於家族生意的一切事宜移交給他的兒子。他本人則高薪聘請了幾個老夫子,一本正經的拜望上司,四處遞帖子接納同僚,同時努力學習柏粱體詩和聯句技巧,力圖融入漢朝朝廷的官僚圈子。
與那些祝賀的商人們截然不同,大漢朝廷的官僚圈子用一種冷淡甚至蔑視的態度接納了他。按照官場傳統來說,中央中樞部門的新官就任,在京的一些大員不論識與不識,交情好否,那都得過來走個場,以表示同僚親近,一統為國效力,效忠漢王,而通商侍郎許淡陽大人的就任就顯得異常冷清,甚至連他的直接上司戶部尚書陳廷敬都只派了一個主事官走過場,相反他手下的兩個從五品郎中就任倒比較熱鬧,過來祝賀的同年、同鄉、文友一大片,詩畫對聯收了無數,比他這個三品侍郎還風光,兩相對比本末倒置,這種情況無疑令人非常憤怒,事實上許淡陽本人也曾預料過這種情況,不過卻還沒想到真實情況會這麼糟糕,當通商衙門開光之後,許淡陽的幾名夫子以及衙役顯得情緒低落,全北京城老百姓馬上意識到了這塊笑料,衙門外邊每天都有不少閒人遠遠地觀望,等待看笑話。
就任之後,侍郎大人在北京城內四處碰壁,老實說他自己有時候也感覺非常鬱悶,許淡陽並不是不擅長交際的人,恰恰相反,在出仕之前,他在北京城內的人緣相當不錯,幾乎大多數實權部門的官員都和有點交情,不是一同喝過酒就是一起嫖過妓,但是這回卻彷佛都商量好了似的,每次一上門拜訪,帖子一投進去不是病了就是公務繁忙,而更令人惱火的是,這些官員往往品級不高,絕大部分都比自己這個從三品侍郎小一大截,但卻不知道在那裡來吃了熊心豹子膽,對著三品大員拿架子。
倒是戶部尚書陳廷敬還給點面子,這裡許淡陽還是相當佩服這個老官僚,雖然他知道這個老傢伙或許是北京城裡最痛恨自己的人之一,但相對於其他官員來說,這個傢伙的態度倒是最好的一個,一投帖子就開了中門,接待級別很高,說話也非常客氣,不過唯一可惜的就是沒說兩句就端茶送客。
林風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情,和許淡陽一樣,對於這些官員的私下反彈很沒有心裡準備,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這件事情根本沒有結束,或者更確切的說法是“事情才剛剛開始”,在這次改革之中,林風有林風的法寶,他可以乾坤獨斷,強力推行他的理念,但官員們有官員們的法寶,那就是“非暴力不合作”,所以當事情發展到了這種程度林風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因為就表面上看任誰也挑不出這些官員的錯處,古人云,“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是貴為漢王,也不可能下一道詔書叫別人和許淡陽交朋友,然後融洽相處,因為和許淡陽搭不搭腔到底大部分屬於私人的事情。
但是,令林風感到恐怖的是,在這個時代,大多數國家大事都屬於“私人的事情”,沒有交情,不是同鄉,沒有年誼,不是師生弟子,凡事“公事公辦”,那就什麼事情也辦不了。
出現這種狀況,顧炎武也束手無策,這次他的政治提案雖然獲得透過,但按照權勢均衡法則,為了表示避嫌,他上表請辭國子監祭酒的一職,林風照例不準,官秩不變,但本人卻調到翰林院編寫《明史》去了,當知道許淡陽的窘境之後,他也非常意外,這一點倒也不奇怪,雖然顧炎武學識淵博,名氣很大,但卻沒什麼官場經驗,所以碰到這種陰招也只有乾瞪眼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