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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對李東陽非常禮敬,李東陽也對劉瑾採取了委曲求全的態度,但並未與他同流合汙。李東陽不僅要避開劉瑾對他投來的明槍暗箭,還要時時對遭遇劉瑾迫害的正直大臣進行營救和翼護。在劉瑾被誅的正德五年(1510年)之前,李東陽救護過的人之中就包括了前大學士劉健、謝遷,還有後來設計除去劉瑾的楊一清。若無李東陽的彌縫其間,則劉瑾亂政的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明史》稱善類賴東陽以扶持,所全不少,又說“大臣同國休慼,非可以決去為高,遠蹈為潔,顧其志何如耳”,這是對他歷史功績的肯定。
然而,一時的隱忍和委曲求全使李東陽陷入了輿論危機。在送劉健和謝遷歸田的時候,東陽不禁黯然泣下。劉健正色對他說:“有什麼好哭的?要是當日你與我們一起力爭,今天就跟我們一起走了。”這或許是責備他的話,認為他的立場不夠堅定;又或許劉健的言外之意是,幸好還留有李東陽在廟堂之上,不至於使皇帝身邊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無論他的意思是怎樣的,士論對李東陽的保留原職都是有很大不滿的。有人用“聲名高與斗山齊,伴食中書日已西。回首長沙芳草綠,鷓鴣啼罷子規啼”的詩句諷刺他留戀北京的相位,不如早日退休回老家。甚至招來了“伴食宰相”的惡名。李東陽的門人羅玘還曾寫信給他,不僅勸他及早隱退,甚至還要與他劃清界限,削去自己的門生籍。史稱,李東陽看到這樣的書信,“俯首長嘆而已”。其中的苦澀當時又有幾人能體會?
李東陽的一生可算位極人臣,然而他的一生很少走出北京這座城市,這座城市也給他留下了太多的悲傷。李東陽兄弟四人,他是長兄,可是三個弟弟紛紛英年早逝,這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悲傷。然而悲傷並未到此為止。東陽親生有三子,長子兆先,善為詩歌古文,年少而負盛名,年二十七歲而亡;次子兆同,早慧,十歲而殤;三子午孫,未週歲而夭。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為他養老!暮年的李東陽身邊只有已故四弟的兒子兆蕃陪伴。他的一生中不斷地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離去。連續的喪親,讓他的身體狀況非常差。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人會戀棧權力。如果有機會,他確實想離開北京,去往山水秀美的江南。弘治十二年(1499年),他五十三歲的時候曾計劃在宜興或者武進置業定居,可惜未能實現。
拋開廟堂之上的政治紛爭,李東陽終歸是個文人,生命中的悲傷和孤單隻能寄情于山水和文藝,他性格中最愛的還是吟詩為文。明初以後,源自臺閣宰輔的“臺閣體”詩歌流行,這種詩作內容多是歌功頌德,形式多是四平八穩,甚少新意。李東陽開創了新的詩歌創作路線,處處可見真性情。他在《懷麓堂文稿》卷九《倪文僖公集序》中,認為文章有館閣、山林二體,“館閣之文鋪典章,裨道化,”而“山林之文尚志節,遠聲利,清聳奇峻,滌陳薙冗,以成一家之論。”他身處臺閣而主文柄,又喜歡“以詩文引後進”,所以對改變時代風氣具有很大的作用。
東陽愛作詩實已到了成癖的地步,他經常因病而賦“止詩”詩,通告友人自己停止詩約,安心養病。成化十六年(1503年)領命赴應天府(南京)充當鄉試考官,他也要戒詩月餘,才能全力工作。詩在他生活中的重要性可見一斑。也正是由於詩歌,讓他在北京結交了很多好友,所謂茶陵詩派,實則是地地道道的北京詩人群體。可能這樣才能使他不那麼孤獨吧。
正德七年(1512年)十二月,李東陽終於致仕。然而他沒有回故鄉茶陵,人生的最後三年,他就留在京師終老。在這段時期,來求他詩文書篆的人填塞戶限,所得的潤筆費據說“頗資以給朝夕”。想來他的晚年因此而不寂寞。正德十一年(1516年)七月,他臥病壽終,葬於西直門外畏吾村(今魏公村)祖冢。
雖然他在晚年已經不住在海子西涯,但是西涯始終是他魂牽夢繞的家。他多次賦詩提到對西涯故居的懷念,有“禁城陰裡御河西,昨夜分明夢不迷。樓外酒帘非舊館,沙邊屐印有新泥”語,又有“城中風景夢中路,病不出遊空有身。舊鄰十室九易主,古寺拜年長佔春”句。
李東陽一生詩作中,詠西涯的有很多,可令人想見當年後海附近的景色的,以《西涯雜詠》十二首為代表。其中《海子》一首有“高樓沙口望,正見打魚船”的句子,《鐘鼓樓》一首有“月黑行人斷,高樓鐘漏稀”的句子。今天的海子上早已沒有了漁船,這座城市也不再用晨鐘暮鼓來敲醒。可是,夜晚走在海子西涯的時候,透過水麵上迷離的霓虹,那歷史的鐘漏還是會穿越時光,送來明朝的漁火。(樊鏵)
明代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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