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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寬慰道。
“以前不需要我選,我不需要想這個問題,可是現在我坐在這個位置上了,我已經不能不去想了。”許平滿心都是苦悶,最近一年來他的身份急劇地提高,速度快到他沒有時間來適應:“我以前總是對侯爺很不滿,可是我現在在想,是不是侯爺也在面對這樣的問題?侯爺不願意讓老天來選,他打算撞死幾個、救幾個,而我剛巧就是侯爺打算撞死的。”
“侯爺,”周洞天嘿嘿一聲:“卑職就知道大人您想得太多了。第一:卑職覺得侯爺是身不由己,他總不能去撞自己的親朋子弟,只好來撞我們;第二:不管為了什麼,有人要來撞我,那我就不會不視他為敵。”
“我們說的不是一回事,”許平搖搖頭:“我始終無法想像,一個活民億萬的人——其中也包括我的命,會不為天下百姓現在的遭遇而痛苦。我幫過的人遠遠不能和侯爺相比,我不信我能體會侯爺的愛民之心,可我看到民不聊生時、看到我親手把求活的百姓打進火海時仍會苦不堪言,為什麼侯爺能忍心看下去?”
“可是這都是大人您在想,卑職倒是覺得侯爺的銳氣已經被磨平了,侯爺是朝廷貴爵,已經和朝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周洞天道:“卑職覺得,我們所作所為就是順天應人。”
十一月四日,大雪降臨在河南,這並非今年以來的第一場雪,卻是幾十年來前所未見的大雪,一夜之間積雪就深到了人的小腿。許平早上起來時大雪還在繼續下,即使只隔著幾步遠,人物景色也看不清楚。平時軍紀嚴明的闖軍大營現在人聲鼎沸,無數官兵從他們的營帳中湧出,在漫天飄落的大雪中縱聲歡呼,一些農家出身的闖軍將士甚至喜極而泣。
開封、歸德兩府的降雪陸續飄揚了兩天三夜,河南百姓無論男女老幼,都在大雪中歡呼雀躍。一個已經年過八十的老人因為長壽,往年就是縣官也會給他來拜年,平日他總是威嚴地坐在家中,被子孫們所環繞,現在卻像個孩童般地趴在雪中,雙手捧起地上厚厚的積雪,臉上老淚縱橫:“這樣的大雪,還是七十年前才見過一次啊,這是闖王帶來的福氣啊,大王果然是天命之主。”
這位老人不知道,這次的降雪不僅僅出現在河南,連直隸和山西境內也是大雪普降,在山西大同,雪一連下了五天才停。一時間,大明北方地區的老人們都彷彿青春煥發,向從未見過或聽說過這番景象的後輩們講述起他們少年、童年時的類似場面——那時這並不是什麼罕見的奇景。
往年冬天,京城雖然飄過雪花,但多數時間連地面都蓋不住,剛落地就融化殆盡,偶然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滿城的人就興高采烈地出門去“踏雪”。今年京師附近下雪的時間雖然比山西稍短,但也有兩天之久。喜悅並非僅出現在在百姓之間,自大雪來臨後,朝廷上的百官人人喜形於色,爭先恐後地上書給當今天子稱賀。
京師的皇城內,大明崇禎天子為此專程前往太廟祭謝。回到皇宮後仍然滿臉都充滿了喜色,與他的皇后笑談時還幾次忍不住起身向天公再三稱謝。
自萬曆年以來,北方的大旱越來越頻繁,而南方的氣溫驟降,這個現象已經成為幾十年的常態,朝臣們都把原因歸結於皇帝德行有虧,責難一直沉重地壓在大明皇帝的肩頭。導致天下大災的罪魁禍首萬曆死後,這個責任就被天啟皇帝和魏忠賢扛下。
崇禎即位初期,他心裡一直是把責任偷偷地推給前幾位皇帝的。但他登基過去了十幾年,災情仍毫無起色,甚至愈演愈烈。廣州的海面開始結冰;閩粵冬季下雪;太湖全湖封凍以致數百漁民飢寒斃命;河南、山西有幾個縣數年不下雨這一切讓崇禎皇帝驚恐不已,他一次次減膳,直到最後一天只吃一頓飯;一次次節儉衣服,直到穿皇后、妃子自己織布給他做出來的衣服。崇禎自問,讓老婆孩子一起捱餓,皇太子連聘禮都拿不出、以致只能拖著不能成親,恐怕自古以來當皇帝的也就是他獨一份,但這老天還是不下雨,說什麼也不下雨。
即位以來的種種徵兆,似乎都是在向天下人通報著大明國祚將盡。崇禎皇帝嘴上不說,心裡其實也是駭然。他還曾失態地對自己的后妃痛哭出聲:“奈何處處皆是亡國之兆?”
“朕的一片赤誠,總算感動了天心。”今天心懷大暢的崇禎皇帝破例喝了一小杯酒,他笑嘻嘻地對皇后道:“不過還不可增膳,當以天心釋然為第一要務。”
在舉國歡騰聲中,只有一個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看到的是什麼。鎮東侯站在自家的院內,伸出手接住飄落的雪片,盯著它在自己掌心間慢慢地融化。身旁的妻子高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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