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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絕技隨身,因此洪秀全三十一歲(一八四三)於廣州三度落第之後,就捨棄功名而專心的去搞其宗教了。果然科場失意,卻在教場得意。他和馮雲山在廣西桂平紫荊山組織「拜上帝會」之後,不期年便從者如雲,遠近來歸了。
本來在農村中搞群眾組織,在中國任何朝代裡(包括國、共兩黨)都是官家所不許的。君不見今日朝中鄧小平等「八老」都在靠氣功師保健、保命;但是他們對風起雲湧的民間氣功組織,馬上就要下禁令了。氣功何傷哉?「聚眾」犯法也。因為在中國從「家天下」到「黨天下」的傳統裡,「聚眾」必然要「滋事」。滋事之小者,則不免集體械鬥、打家劫舍、劫富濟貧、吃大戶、搶倉庫、殺官紳、鬧學潮乃至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管家為防患於未然,也就對聚眾滋事,嚴申禁令。文禁不了,便用武力鎮壓。有機槍、有坦克,殺它一條血路,則滋事者便鳥獸散,佚機再聚。沒機槍,沒坦克,又招安無方,那就揭竿而起,殺官吏、占城池,稱王稱霸了。
洪秀全的「老三篇」
再者洪秀全在丁酉年(一八三七)「昇天」時所看到的哪一位穿黑色長袍,留齊胸金須的大王爺,和他的兒子,可能是我國小說《烏盆記》裡的包公,或《三國演義》裡的關雲長和他的兒子關平或關興,亦未可知——洪落第秀才,當時也不知道他是老幾。等到他再度翻閱六年前所收藏的梁發著《勸世良言》時,才豁然大悟,原來這位大神便是梁發書裡的「上帝」;那位大神的兒子原來就是耶穌。可憐我們這位洪塾師那時還未讀過《聖經》。不知道上帝是「無形無體」,也不知道耶穌是上帝的「獨子」。可是洪氏顯然有充分的自信,他上過「天堂」,見過「上帝」,上帝並且介紹他見過他的「長子」耶穌。因此洪氏讀過《新舊遺詔書》(《新舊約》)之後,認為《聖經》記載有誤,乃以上帝次子的身份,把《聖經》竄改了七十餘條,當歐美在華傳教士,聞風大譁之時,洪二太子還下詔親征,和他們舌戰筆戰一通。他認為這群毛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汝等均未上過天堂,焉知天堂內之事乎?真應閉起鳥嘴此是後話,下篇再詳敘之。
總之,洪氏在昇天悟道之後,就變成一位虔誠而狂熱的基督徒,迨無疑問。等到他與好友,也是他第一位信徒馮雲山,組織了「拜上帝會」之後,乃決心做個終生的職業傳教士,應該也是順理成章的。
不過洪、馮二人傳教之初,他們在廣西所傳的大致也只是個很原始的「一神教」(monotheism)——只拜「唯一真神」,不拜邪神。可是當洪氏於一八四四年底東歸花縣繼續其塾師生涯時,他的宗教思想和理論乃日趨精密。據說在其後兩年(一八四五…一八四六),他居然寫了五十餘帙的勸世詩歌,其三篇精品,我們也或可稱之為「洪秀全的老三篇」吧,它們是:
《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原道覺世訓》。
雖然寫了這許多;秀全顯然的還認為他悟道不深。因此他於一八四七年再去廣州;向美國浸信會傳教士羅孝全(Issachar J。Roberts)處又學習了三個月。不幸的是羅氏是位頭腦僵硬的莽夫,他所僱用的華裔教徒對洪又大為嫉視,致使秀全未能如願「受洗」便重返廣西,以他的原道老三篇去繼續傳教。
筆者細讀秀全此時的宗教作品,尤其是上列的老三篇,頗覺其不可小視。相反的,我倒覺得它們是中國宗教史上一個大大的歷程碑。——三篇振聾發聵之作。
理由是這樣的:
我們這宗已有三千餘年曆史的中華民族文化,自孔子「不語怪力亂神」和「敬鬼神而遠之」的倡導之後,我們是個號稱無宗教的民族。其實不然,我們自「殷人好鬼」,到秦皇漢武好「方士」,到後來在社會上搞求神拜佛的和尚道士,我們世俗的宗教信仰卻沉入一個很低階的「泛神論」(pantheism);也可說是低階的「迷信」,卻實際上主宰了我們的社會生活,尤其是中下級的社會生活。(超然物外的佛學,自當別論。但佛學與我們的社會生活實在沒有太大的關係。)
沒有一個高階的「一神論」的宗教做主宰,我們的社會里因而也就遍地鬼神了。儒家計程車大夫敬鬼神而遠之,可是鬼神既不放過他們,他們也「遠」不了鬼神。原本是個「無神」的佛教,在社會作用上,也被拖下水,和道教一樣,弄得遍地是鬼,分身不得。
可是現在好了,世界萬物唯一主宰的「天父上主皇上帝」;忽然派了他的次子,下凡做個東方的彌賽亞。他要禁絕一切邪神,獨崇上帝——把中華民族自一個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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