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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吶,”樹型男子嘆息道:“說是離開,實際上還要做腦部手術才能恢復正常的生活。所以不少人寧可忍受變瘋狂也不願離開。因為記憶這東西是無法清除的,比起擁有在城南多姿多彩的記憶卻必須日復一日地體驗其他地方那些市民乏味的生活來,恐怕瘋狂和死亡更加適合我們。”
分手時,大雨仍舊下個不停,我忽然衝動地把男子的手拉過來,放在面頰上。在他的體內,似乎有著某種微弱而又強烈的渴望我閉上雙眼,輕輕地用面頰摩挲他的手掌,男子的手掌是溫暖的,他安靜地微笑著,眼睛漸漸恢復了神采,變得溼潤和溫暖起來。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他的皺紋也在隨之減少。
“可以再見面嗎?”
“當然,我經常在這裡,總會遇上的。”
泉 水(5)
深夜,我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煩擾,從夢中驚醒。不是泉水的問題,山谷仍舊青翠,泉水在安睡。是那男子的問題,他的身上有著有著某種特殊的東西。
是那棵樹,那棵至少生長了有40多年的樹,枝繁葉茂,從樹上垂下無數的藤蘿和寄生植物在這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後面,在空氣中迴盪著某種不祥的氣味,我當時只是隱隱感到有些不妥,現在才明白,那股氣味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是乾旱的味道,是城市裡一連一個月沒有下雨時,異常乾燥的灰塵味道,夾雜著隱隱的恐懼和死亡的氣息。
五
和同事們的相處,已經成為徹頭徹尾的折磨,觸控他們的感覺,就像樹型男子說的那樣,異常乏味。我明顯地感到,因為泉水,自己以經開始遊離在眾人的生活和興趣之外。
我奇怪的是,自己過去為什麼能夠日復一日地過這樣乏味的生活,沒有自主權,沒有生趣,我的一切都已經被上司和家長預定在一個圈子裡,一切都是規定好的,從家裡到公司,就像從一個監獄轉到了另一個監獄。
週末,我的一個同事來向我們告別。
“你要去哪裡?”
“我要搬去城南。”
“什麼?”我異常感興趣地注視自己面前的男孩子,他是一個我們這樣公司中的不安分份子,崇拜藝術和其他一些玄怪的東西。恐怕也只有少數幾個人,能像他一樣,在這樣的單位還扎著辮子,口出狂言。乍一看,還以為是城南的藝術家,但是其實走近仔細觀察,他紅潤的面色和單純的表情就洩了底。據說,他寫詩,而且還喜歡音樂。
“你做夢麼?”我問他。
“做夢?”他一邊回答大家的提問,一邊不經意地看了我一眼:“啊,有時候,工作緊張的時候做。”
“不經常做?”
“當然不經常,我身體不錯呢。”
“夢見什麼?”
“打。”
“打?打什麼?”
“打怪獸。”
我為之氣結,此人是個真正的電腦遊戲迷。
順便說一下,我們的城市也並非真的鐵板一塊,對於某些真正執著於某樣事情的人來說,還是有空可鑽的。此人便是透過自己的一個親戚,取得了城南的居住證。原因很簡單,政府擔心的是正常人的健康在城南受損,但是如果一個人非要拿自己的一生冒險不可的話,那麼你會發現,其實真正關心此事的人並不多。這大概也是民主政治的優越之處。
我伸出手去,輕輕觸動他的手臂,此人詫異地注視著我:“怎麼了?”
“沒什麼。”我小聲回答。我從他身上僅僅感應到了極為微弱的回應,猶如空谷足音,甚至在腦子中沒有形成一定的景象,我的視野裡是一片模糊。
“你說呢?”我向坐在酒吧高凳上的樹型男子求證:“他肯定會遇到麻煩。”
“是這樣的。”男子頷首,兩條長腿晃盪著,一副悠閒的樣子:“不過,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應該警告他嗎?”
“不,千萬不要。”
“為什麼?”
“不要干擾一個人的選擇。”
“即使是錯誤的選擇,也不行嗎?”
“人一生中如果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應該算是一種很好的結局。”
“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很重要嗎?”
“你做到過麼?想想看,你一生中可曾有過什麼願望?”
我苦思冥想半晌:“想不起來了。”
“你看,是不是?發現自己可是一個異常漫長的過程啊。”
大概是酒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