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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匯山碼頭。
飄揚著太陽旗的日本輪船“長崎丸”,橫泊在昏水茫茫的黃浦江邊。從巨大的煙囪裡冒出了黑沉沉的青煙。東方的天上呈現出金黃色的曙光。碼頭上此時十分悄靜。郭沫若把安娜和兒子們送上了船。和兒、博兒都是生長在海國的兒童,一見到輪船就快樂極了,爭著爬到艙壁上去透過窗眼看水。嘴裡還一邊歡叫著——
“我們又要回到海邊上去啦!”
“去揀金蚌殼兒!”
郭沫若心中輾轉反覆著,一時竟拿不定主意:上岸去呢?還是留在船上和妻兒們同行。安娜見他遲疑著不肯上岸,便猜中了他的心事,於是再次安慰他道:“我們去了,你少了多少累贅,你可以專心多做幾篇創作出來,最好是做長篇。我們在那邊的生活你不要顧慮。停了幾個月我們還要轉來。櫻花開時,你能來日本看看櫻花,轉換轉換心機也好。”
安娜的臉上洋溢著聖潔的光輝。她的這一番話突如其來,好像天啟一樣。七年前他們最初戀愛的時候,安娜就是這樣一種甜蜜的聲音,音樂的聲音,郭沫若在心中早就譜寫了下來,如今重又響徹了郭沫若的心野。他在心中狂叫起來:
“哦,我感謝你!我感謝你!我的愛人喲,你是我的Beatrice(貝亞特,但丁的好友,在《神曲》中引導但丁進入天國)!你是我的Beatnice!你是我的!長篇?是的,最好是做長篇。但丁為他的愛人做了一部《神曲》,我是定要做一篇長篇的創作來紀念你,使你永遠不死。啊,福哉聖母!福哉聖母!永遠的女性喲!
安娜走後將近三個禮拜了,還不曾有什麼訊息。郭沫若焦急地盼呀盼,起初他寫信去懇求,後來漸漸生怒,又後來漸漸懷疑,以為是生出什麼意外了,於是又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親自把妻兒送回日本去。在這種搖曳不定的思緒之下,今天早晨突然接到了安娜的一封長信,郭沫若真是喜出望外了。家書抵萬金,更何況又是久盼方至!他一面讀著,一面潸潸地感謝著。讀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眼淚如貫珠一樣滴落在信紙上,和紙上舊有的淚痕融合為一體。
舊痕染處添新痕,夫淚妻淚合一流。
此時響起叩門聲。郭沫若趕緊拭乾了眼淚,把兩位客人請進屋裡就座。原來他們是重慶紅十字會醫院派來的。其中較年長的一位把兩封書信交給了郭沫若,說:“我們是奉了會長的命令來的,命令我們來迎接郭先生,這是會長的信,這是令兄先生的信”另一位解開衣裳,從最裡一層的襯衫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張一千兩銀子的匯票來,雙手捧著笑嘻嘻地說道:“我是揣在懷包裡的,路上的扒手很多呢!”
郭沫若收下了書信。兩年前,長兄郭橙塢就為他謀得了重慶紅十字會醫院醫務主任的職務,月薪四百,但郭沫若一直未肯赴任。前不久橙塢兄又有一封快信寄來,囑咐他道:
“須知現在世局,謀事艱難,謀長遠之事尤難,紅會局面較大,比之官家較為可靠,幸勿付之等閒也。父母老矣,望弟之心甚切,迅速摒擋,早日首途來渝,一圖良晤,至盼至囑。”
然而郭沫若對此事卻有難言的苦衷。他本來就不大願意做醫生,他尤其不願意回重慶。因為重慶和家鄉樂山離得近了,如果他回到那裡去,再要不回家就太不近情理了,即使他硬著心腸不回家,家裡的人,父母也好,瓊華也好,他們也會自己來找他的,而他又不能拒之門外,那樣的話,舊式婚姻的禍水便不能不同時爆發,一場糾葛不得不決裂。父母是絕對不能和他一致的,張瓊華也許會因此而自殺,安娜和孩子們也不能不無端受屈受苦。每當想到這些無法解脫的矛盾時,郭沫若總是心亂如麻,終夜不能成寐。
這些苦衷他自然不便向外人明講。所以他對兩位客人表示了一番感謝之後,明確告訴他們他不能回去,也說了一些不能回去的原因,比如自己患有耳疾(重聽)不宜做醫生之類。“因此嘛,這張匯票在下是不能接受的,請二位一道帶回四川去好了。”
兩位客人聽後不禁面有難色。年長的一位說道:“我們受了會長的命令交給先生,交給了先生我們便算是盡了職分,否則我們將來會討會長的怪。會長很希望先生回去呢。”
郭沫若推辭說:“醫院裡面不說是有兩個德國醫生嗎?”
“是,是有兩個。”另一位接茬說道:“中國醫生還有三十幾個呢。”
郭沫若笑了一笑:“哦,有那麼多的人,那更用不著我回去了。”
年長的那位嘆了一口氣,又搖搖頭訴起苦來:“但是,人還不夠用呢!‘二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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