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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的我,第
一個上了車。到海德堡只有十分種的車程,所以我就在車廂與車廂的銜接走道里找
了個角落站著,居高臨下,看著旅客艱難地把大皮箱和自己的身體從密集的人體中
擠上來。那門,真窄。
一個頭發枯黃的中年女人擠到我身邊來,不勝負荷地把皮箱“碰”一聲落在我
腳邊。
車廂與車廂之間的自動門也不管用了。一個年輕的女人,一手牽著幼兒,一手
拎著皮箱,胸前晃盪著掛在頸間的小皮包,正要走過來,被自動門給鉗住了。她身
邊還堵著一大堆人。
枯黃頭髮的女人伸手把門猛力拉開,嘴裡嘟噥著:
“我的天,要把小孩給擠壞了!”
外國旅客正在前前後後地大聲招呼,看是少了人、少了行李沒有。黃頭髮女人
的丈夫終於也擠了上來,一個禿頭、挺著大肚子的男人。他把一個更大的皮箱擱在
我腳邊;現在,我的腳已經沒有動彈的餘地。
禿頭男人瞄了自己女人一眼,很有權威地吆喝:
“把你皮包關上!”
女人趕忙低頭看皮包,手臂夾緊了,喏喏地說:“是,是關上的。”
男人嫌惡地說:“這些人幹嘛不回到南斯拉夫去!”
女人說:“是啊!擠死了!剛剛有個帶小孩的女人,瞧,就是站對面的那個—
—”女人用眼睛示意,“就被自動門給夾住了,我把她放出來的!”
火車搖搖晃晃地走著,查票員已經來到走道,一個高拔的女聲說:
“我的皮包——我的皮包被偷了”
是那個年輕的女人,兩三歲大的孩子緊緊依偎著母親的腿。
“護照車票都沒有了”
掛在她胸前的皮包張著大嘴,露出一些紙張雜物。
頭髮枯黃的女人,就在我耳邊,對她丈夫說:
“一定是她剛剛夾在門裡的時候發生的,她身邊貼著那群——”
男人回頭瞄她一眼,問:
“你看見啦?是你幫她開門的?”
女人用力點頭:“是啊,那個自動門剛好要關上,她剛好要經過,她一手牽著
小孩——”
“您有見證人嗎?”查票員手裡拿著剪票的夾子。
年輕的女人往四周張望。
“我們看見了!”禿頭男人大聲說,挺著胸膛,往前踏出一步。
“剛剛在曼海站上來一窩蜂塞比爾、克羅埃西亞人,亂成一團,”男人表情鄭重
地述說,“這位女士被夾在這個自動門裡,那群南斯拉夫人就圍著她”
嘿,你知道吧?塞比爾和克羅埃西亞人就是正在南斯拉夫打仗的傢伙。克羅人要
獨立,塞人不讓,就火併起來了。房子被大炮轟掉的老百姓嘛,四處流亡。湧進德
國的有好幾萬。
火車已經慢了下來,海德堡到了。
車門自動敞開,在月臺上,守候在這個門口的,是兩個穿制服的警察。
大夥兒都下了車。查票員對警察說:
“這位女士聲稱皮包在火車上被竊”
我知道我上課要遲到了,可是,你會原諒我愛看戲的個性。
年輕的女人一手牽著孩子,胸前的皮包還敞開著,好像一張張口要喊的大嘴。
南斯拉夫旅客三三兩兩地從別的車廂下來,往這裡聚攏,邊走邊彼此探問:發生了
什麼事?為什麼要我們下車?
疑惑全寫在臉上。
警察面對著禿頭男人,取出紙筆:
“請留下名字和地址。”
“您看見竊盜的發生?”
“嗯!”男人很嚴肅地看著警察說,“是在那群南斯拉夫人裡頭,那個人大約
五十五歲,一百七十八公分高,深色頭髮,穿暗紅色上衣。”
他很流利地一口氣說到底。
我倒抽一口涼氣。
對著陸續走來、正在七嘴八舌說話的南斯拉夫人,警察說:
“請您指認”
男人的眼睛逡巡著。
然後抬手一指,指著一個走在大夥後邊的人。
“他。”
男人低聲對警察說。
他。在我看來,大約有六十五歲,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穿著整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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