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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書籍、檔案和信件,未經油漆的桌子,和一個因為我們進去而站立起來、身穿藍灰色棉製服的人的朦朧身影。
雙方對面而立,先互相打量一番。我原知道他當時是五十一歲,不過,當面看來,臉上皺紋很深,雙頰下陷,至於見老了十歲。那時,正是史詩般的紅軍長征剛剛結束,營養失調和苦難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烙印。
身高大概是五英尺八英寸,既不醜陋,也不漂亮;更不會使人獲得任何英勇、暴躁的感覺。圓頭、剪得短短的黑髮間雜著白髮,前額很寬,而且略微隆起,頰骨也頗突出。一對有力的上下顎,襯著大嘴,在堆滿歡迎的笑容時,露出了潔白的牙齒。鼻子寬短,面色黝黑。看起來完全是一副普通面貌。要不是因為他身穿制服的話,很容易把他當作中國哪個村子裡的農民老大爺,而忽略過去。
從前早就對我說過,他是一個單純、親切、平易近人的人,他努力工作,絲毫沒有使自己成為個人英雄的興趣。
我在這一瞬間,有了這樣一種感覺:不論以他的哪一部分來看——從聲音、動作,以至他的每一個腳步,都充滿了大丈夫氣魄。我對屋裡的陰暗光線稍能適應後,發現他的制服因為常年穿著,洗得已經破舊褪色。而且,我注意到,他的臉並非沒有表情,而是蘊藏在心頭的感情強烈地在臉上顯現出來。他的臉,猶如悲劇中的人物,痛苦而呆滯。就在這一瞬間,我捕捉到了一種深沉的悲慼感情,這大概是不輕易在朋友和同志們面前流露的。因此,不知底蘊的人,才傳出了他永遠是一個樂天派的傳說。當他問我願意在延安做些什麼時,我回答說:
“我希望你把這一生的全部經歷講給我聽!”
“為什麼呢?”他驚訝地問道。我回答說:
“因為你是一個農民。中國人十個有八個是農民。而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向全世界談到自己的經歷。如果你把身世都告訴了我,也就是中國農民第一次開口了。”
2.3 平平常常總是真
史沫特萊說朱德“跳舞和他工作一樣,孜孜不倦,似乎覺得這也是打破舊中國封建傳統的方法之一。”那麼,他的農民式的裝束又具有一種什麼樣的意味呢?無論他走到哪裡,身上總是晃動著一位老農民的平凡身影,然而正是這樣一種平平常常甚至渾身帶著泥土氣息的形象,在出乎一般人所料的同時,也給人一種強烈的震撼力。1928年4月26日,礱市的老百姓聽說朱總司令要回來了,高興地互相轉告著。天還沒亮,大家就開始準備歡迎朱德和他率領的隊伍。貼標語,騰房子,準備慰勞品,大街小巷貼著“歡迎朱總司令!”的標語,老鄉們心目中的朱德是騎著高大膘肥的粟色馬,穿著軍官制服,威風凜凜,可隊伍裡始終沒有出現這樣一位軍人。人們尋找著,猜測著,原來朱德就在隊伍中,只不過他不是大家所期望的那個樣子,而是一位普通戰士的裝束,一身灰色軍裝,腰扎皮帶,打著裹腿,戴著平頂帽,左肩右斜地挎了一支短槍。難怪大家找不到朱德呢?最後還是憑著他那一口四川語和特有的和氣風度,才認出他是朱德。立刻歡聲四起:
“歡迎朱軍長!”1938年,朱德作為東路軍總指揮,受國民黨雲南第三軍軍長之邀,前去部隊講授八路軍游擊戰的戰略技術。雲南第三軍為此準備隆重歡迎朱德,當他們看到前來的這位總指揮衣著樸素,平易近人,和他們想象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時,就悄悄把那套預先準備好的儀式取消了。
這就是朱德,他並不試圖刻意地扮演一個為普通人心目中所預期、所想象的總司令的形象,相反,他一直保持著勞動者的本色,即使在客觀條件充裕和允許的情況下,他也樂於以“伙伕頭”的形象出現在煙霧瀰漫的戰場,出現在人民群眾和普通百姓之中,不僅敵人誤把他當作“伙伕”,就連普通群眾也多次誤認為他為“老伙伕”。可以說,朱德作為軍事家的丰采是包裹在農民的裝束之中的,他不肯脫去這種裝束,似乎隱約地暗示出他對農民階層和勞動者的“角色認同”。在毛料,洋布和土布之間,他選擇土布制服;戰士的棉衣在長征時三年換一次,朱德的棉衣六年還不肯換,他主張“新三年,舊三個,縫縫補補又三年”;長征途中,到處流傳著他補衣服、編草鞋的故事;解放以後,他仍然克勤克儉,從不鋪張浪費。這些農民式生活習慣的保持表明,朱德不僅是一個以農民的態度對待金錢的農民,也是一個用農民的態度和習慣不斷對待自己的軍事家,他曾說:“我似乎只會按照軍事條件來考慮問題!”這只是說出了他的性格中作為軍事家的一面。1922年10月,三十六歲的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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