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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親吻。女孩子嚇得哭了,差不多
認不得他了。他問:
“你在這兒快活嗎?”
“快活”
“你不願意回去嗎?”
“不!”
他把她鬆了手。小孩子的滿不在乎使他很難過。可憐的薩皮納!但孩子的確就
是她,有點兒是她雖然是那麼一點兒!孩子不象母親,她明明是從母腹中經過的,
但那神秘的勾留只給她淡淡的留下一點兒母親的氣息,留下一點兒聲音的抑揚頓挫,吊
起嘴唇、側著腦袋的模樣。其餘的部分全是另外一個人;而這另外一個和薩皮納混合起
來的人,使克利斯朵夫非常厭惡,雖然他沒有明白承認。
克利斯朵夫只有在自己心中才能找到薩皮納。她到處跟著他;但他只有在孤獨的時
候才真正覺得和她在一起。她和他最接近的地方莫過於那個山崗,遠離著閒人,就在她
的本鄉,到處都有她往事的遺蹟。他不惜趕了多少里路到這兒來,一邊奔著一邊心跳的
爬上崗去,好象赴什麼約會似的;那的確可以算是個約會。他一到便躺在地下,——那
是她曾經躺過的;他閉上眼睛,就被她的印象包圍了。他不看見她的面貌,不聽見她的
聲音,他不需要這些;她進到他心裡,把他抓住了,他也把她佔有了。在這種熱情衝動
的幻覺中,除了和她同在以外,什麼知覺都沒有了。
而這種境界也是不長久的。——實在說來,自然而然來的幻覺只經驗到一次;第二
天便是他有意追求的了。而以後雖然克利斯朵夫盡力要它再現也沒用。那時他方始想起
要把薩皮納真切的形象喚引起來;以前他可是沒有這個念頭的。有時他居然成功了,象
幾道電光似的一閃,使他心中一亮。但那是要幾小時的等待,熬著幾小時的黑暗才能得
到的。
“可憐的薩皮納!〃他想道。〃他們都把你忘了,只有我愛著你,永遠把你存在心裡,
噢!我的寶貝!我佔有你,抓著你,決不讓你逃掉的!”
他這樣說著,因為她已經逃掉了:她在他的思想裡隱去,好似水在手裡漏掉一樣。
他老是回到那裡去赴她的約會。他要想念她,便閉上眼睛。過了半小時,一小時,甚至
兩小時,他發覺自己一無所思。山谷裡的聲響,閘口下面潺潺的水聲,在坡上齧草的兩
頭山羊的鈴聲,在他頭上的小樹間的風聲,一切都滲進他軟綿綿的思想,好似浸透一塊
海綿那樣。他對著自己的思想發氣,硬要它服從意志,釘住那個死者的形象;但過了一
忽,他疲倦不堪,嘆了口氣,又讓思想被外來的感覺催眠了。
他振作精神,在田野裡跑來跑去,尋訪薩皮納的印象。他到鏡子裡去找,那是對映
過她的笑容的。他到河邊去找,那是她的手曾經在水中浸過的。但鏡子和水只反射出他
自己的影子。走路的刺激,清新的空氣,奔騰活躍的血,喚起了他心中的音樂。他想既
然找不到她,就換個方向吧。
“唉!薩皮納!〃他嘆了一聲。
他把這些歌曲題贈給她,努力要使他的愛情與苦惱在其中再現可是沒用:愛情
與苦惱固然是重現了,可完全沒有薩皮納的分。愛情與痛苦是望著前面而不是回顧以往
的。克利斯朵夫沒法抵抗他的青春。生命的元氣又挾著新的威勢在他胸中迸發了。他的
悲傷,他的悔恨,他的貞潔的火熾的愛情,他壓在心裡的肉慾,把他的狂熱煽動起來了。
雖然哀痛,他的心卻是跳得那麼輕快激昂,興奮的歌曲按著如醉如狂的韻律響亮起來;
一切都在慶祝生命,連悲哀也帶著慶祝的意味。克利斯朵夫太坦白了,不能老是憑著自
己;他承認自己並不在想念愛人,就瞧不起自己。可是生命在那裡鼓動他;精神上充滿
著死氣而肉體充滿著生氣,他只能很悲哀的聽憑那再生的精力,和生活的盲目的狂歡把
他擺佈;痛苦,憐憫,絕望,無可補救的損失的創傷,一切關於死的苦悶,對於強者無
異是猛烈的鞭撻,把求生的力量刺激得更活潑了。
克利斯朵夫也知道,在他心靈深處有一個不受攻擊的隱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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