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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破呢?而且即使他開口,只要說出一個字,他就會忍不住嚎啕大哭的不,不,不
能說的,只能眼看她整個兒的消滅,沉入海底,沒法搶救出一絲半毫
等到事情辦完,整個屋子搬空了,大門關上,車輪把玻璃震動著,慢慢的去遠了,
聽不見了,他就趴在地下,一滴眼淚都沒有,連痛苦的念頭,掙扎的念頭都沒有,只是
全身冰冷,象死了一樣。
有人敲他的門,他躺著不動。接著又敲了幾下。他忘了把門上鎖:洛莎開進來了,
看見他躺在地板上,不由得驚叫了一聲,站住了。克利斯朵夫怒氣衝衝的抬起頭來說:
“什麼事?你要什麼?別來打攪我!”
她遲疑不決的靠在門上,嘴裡再三叫著:“克利斯朵夫!”
他一聲不響的爬起來,覺得被她看到這情形很難為情。他拍著身上的灰塵,惡狠狠
的問:“哦,你要什麼?”
洛莎怯生生的說:“對不起克利斯朵夫我來我給你拿”
他看見她手裡拿著一件東西。
“你瞧,〃她向他伸出手來。“我問貝爾多要了一件紀念品。我想你也許會喜歡”
那是一面手袋裡用的銀的小鏡子,她生前並非為了賣弄風情而是為了慵懶而幾小時
照著的鏡子。克利斯朵夫馬上抓住了,也抓住了拿著鏡子的手:
“噢!好洛莎!”
他被她的好意感動了,也為了自己對她的不公平非常難過。他一陣衝動,向她跪了
下來,吻著她的手:“對不起對不起”
洛莎先是不明白,隨後卻是太明白了;她臉一紅,哭了出來。她懂得他的意思是說:
“對不起,要是我不公平對不起,要是我不愛你
對不起,要是我不能不能愛你,要是我永遠不愛你!”
她並不把手縮回來:她知道他所親吻的並不是她。他把臉偎著洛莎的手,熱淚交流:
一方面知道她窺破了他的心事,一方面因為不能愛她,因為使她難過而十分悲苦。
兩人便這樣的在傍晚昏暗的房中哭著。
終於她掙脫了手。他還在喃喃的說:“對不起!”
她把手輕輕的放在他的頭上。他站起身子。兩人不聲不響的擁抱著,嘴裡都有些眼
淚的酸澀的味道。
“我們永遠是好朋友,〃他低聲的說。
她點了點頭,走了,傷心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他們都覺得世界沒有安排好。愛人家的得不到人家的愛。被人家愛的豈不愛人家。
彼此相愛的又早晚得分離。你自己痛苦。你也教人痛苦。而最不幸的人倒還不一定
是自己痛苦的人。
克利斯朵夫又開始往外逃了。他沒法再在家裡過活,不能看到對面沒有窗簾的窗,
空無一人的屋子。
更難受的是,老於萊不久就把底層重新出租了。有一天,克利斯朵夫看見薩皮納的
房裡有些陌生面孔。新人把舊人的最後一點兒遺蹟也給抹掉了。
他簡直不能待在家裡,成天在外邊閒蕩,直到夜裡什麼都看不見了才回來。他到鄉
下去亂跑,而走來走去總走向貝爾多的農莊。可是他不進去,也不敢走近,只遠遠的繞
著圈子。他在一個山崗上發見一個地點,正好臨著莊子,平原,與河流;他就把這地方
作為日常散步的目的地。從這兒,他的目光跟著蜷曲的河流望去,直望到柳樹蔭下,那
是他在薩皮納臉上看到死神的影子的地方。他也認出他們倆終宵不寐的兩間房的窗子:
在那邊,兩人比鄰而居,咫尺,天涯,被一扇門,一扇永恆的門,分隔著。他也能在山
崗上俯瞰公墓,可躊躇著不敢進去:從小他就厭惡這些黴爛的土地,從來不願意把他心
愛的人的影子跟它連在一起。但從高處遠處看,這墓園並沒陰森的氣象,而是非常恬靜,
在陽光底下睡著睡著!哦,她多喜歡睡啊!這兒什麼也不會來打攪她了。
田野裡雞聲相應。莊子上傳來磨子的隆隆聲,雞鴨的聒噪聲,孩子們玩耍的呼號聲。他
看見薩皮納的女孩子,還能分辨出她的笑聲呢。有一回,靠近莊子的大門,他躲在圍牆
四周凹下去的小路上,等她跑過便把她攔住了,儘量